沈霏微走到阮别愁面前,踮脚把挂在床帘钩子上的输液瓶拿了下来,抬着手高高举着。
阮别愁从床上爬起,穿上云婷事先准备好的大码拖鞋,趿拉着跟在沈霏微身后。
沈霏微举得手臂发酸,暗暗又给阮别愁记了一笔,这账也得还。
“手疼不疼”她扭头问。
“不疼。”阮别愁的眼已经没那么红了,隐隐露影的眼泪早被憋了回去。
“哦。”沈霏微有点失望,心说这麻烦精是真的不会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转的性子,原来明明说好了是泪失禁体质的。
“姐姐。”阮别愁忽然喊了一声。
沈霏微回过头。
“好看。”阮别愁说。
“哦。”沈霏微笑了,决定暂时原谅阮别愁三秒。
其实云婷给的睡裙太宽,她总觉得自己穿起来会显得很邋遢,所以刚才一直低着头。
云婷把饭菜端出客厅,然后接了沈霏微手里的输液瓶,往餐桌边上的架子上挂。
她指起厨房里的柜子说“这次我给你们把碗筷拿出来了,下次自己拿,找不着就挨个拉开看看。”
沈霏微点头答应。
“你洗了手就把毛巾拧干,给你妹妹擦擦手。”云婷说。
沈霏微便走去洗手,找到干净的毛巾泡水拧干,再走回客厅时,已经见不到云婷的影了。
她把毛巾丢到阮别愁手边,说“你自己擦。”
阮别愁的一只手还扎着针,她动作慢吞吞的,擦也擦不仔细。
“笨死了。”沈霏微迫不得已,从对方手里把毛巾拿了过去,低声指使,“这只手打开,好了,翻面。”
阮别愁照做不误,跟个声控摆件一样。
过了一阵,云婷换了身家居服出来,身后跟着同样高挑的十六。
十六还套着那沾满颜料的围兜,袖口挽起,露出来的手腕带着点凛冽的骨感,布料下藏着隐隐约约的纹身。
沈霏微只敢打量一眼,确信那是纹身,但她看不太清楚。她有点怵十六,这人好看是好看,着装给人的感觉也很松弛,只是脸色太冷了,冷得过于阴郁。
“吃饭了,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云婷拉开椅子坐下。
饭桌不大,十六挨着云婷坐下,她伸长筷子的时候,掩在袖口下的纹身若隐若现。
好像是花。
沈霏微收敛目光,莫名觉得有点酷,又有点吓人,不过真的蛮好看的。
云婷给阮别愁夹菜,一边说“过两天我去见你们舅舅,去把你们的户口要回来,省得以后不方便,等户口落下来,你们就接着念书,白天上学,晚上我和十六教你们点实用的东西。”
沈霏微登时僵住,想到宋雨涧差点使出的过肩摔,及十六的美工刀,又想到这地方藏龙卧虎。
“想什么呢。”云婷拿着筷子,往菜碟上轻轻一敲。
“教什么”沈霏微连饭都咽不下去了,总觉得自己就是一粒从别处剜来的沙,在被人用劲地摁向另一面泥墙。
刚来时,她和这下城无疑是格格不入的,可如今,她分明成了窗外飞雨,要姗姗渗进泥里了。
渗进去后,她就会和这罪恶之地,浑然一体。
“在这里过日子,没点防身术怎么行,况且我和十六常常要出门,不能天天护着你们。”云婷托起下颌打量沈霏微和阮别愁,挑挑拣拣地说“瘦小也就算了,胆子也不肥,这怎么行。”
十六吃着饭,根本不搭理人,任由云婷唱这出独角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