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凌好整以暇地看着工藤新一,后者深吸一口气。
“我一直在想你说的那个故事那个瓶子里的魔鬼的故事。”工藤新一说,“如果瓶子代表的真的是你的一部分,那么你为什么要用这个比喻为什么要任由它束缚你”
从一开始魔鬼就不是自愿被关进去的他是被困在瓶子里的。即使过了再长时间也是如此。如果南凌不认为那实际上是一种束缚,他就不会这么说。
南凌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这个问题有意义吗”
“当然有”工藤新一眼神坚定,“因为人是被过去的经历所塑造的,不是被过去的经历所束缚的。”
他昨晚几乎要被南凌说服了这个世界是如此冷漠、混乱与无序,道德与正义或许也并不客观存在。南凌简直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他像是某种道德困境的具象化,一种人性的矛盾或是一个没有正确答案的问题,是电车难题中独自一人站在铁轨上的小孩,只是他站上去是出自自愿,并且不需要被拯救。
然而工藤新一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人性与法律,相信这个世界会越变越好相信希望。也因此认为即使是南凌这种人也可以被拯救。因为正义理应救下所有人,现实中不存在绝对的道德困境,也就不该有牺牲。
即使他自己都放弃了自己。
工藤新一带着一丝希冀看向南凌,却失望地发现他看上去根本没什么反应。
“人被过去的经历所塑造而不是被过去的经历所束缚说得挺好。”南凌赞许地点了点头,看不出他有任何被打动的迹象,“但是塑造和束缚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呢我们都无法反抗不是吗”
我们出生的那一刻,仿佛为一生签署了一个契约。但可能有一天我们会问自己,是谁替我签署的。
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也无法选择自己的死亡。南凌曾经听说过一个说法这个世界上人类能对同类施加的最大的暴力行为就是父母选择生育一个新的生命。因为只有在这个时候,这个行为的客体,也就是这个被生出来的孩子,是绝对无法反抗的。
孩子既无法选择自己被生出来的事实,也无法选择自己要被如何抚养长大。我们每个人的性格都并不由自己来决定。年幼时被父母所塑造,长大后被社会所塑造。这种塑造不仅先于我们的意识而存在,而且我们也永远无法逃离这种塑造。某种意义上,塑造就是一种束缚。
“不。”但工藤新一说,“这是有区别的。”
他走近了两步,刚好站在了明暗的分界线上。
“这是有区别的。”工藤新一重复道,“你可以选择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我们的选择是有意义的。即使这个过程可能会非常久,可能会很痛苦,可能最后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但是。”
月亮从云层中缓缓地飘出来,那双天空般湛蓝的眼睛里盛满了纯净的银白色光芒。南凌看着他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是在看着一面镜子。
“但是。”他说,“我认为我们总该心怀希望人类的一切智慧就包含在这四个字里等待和希望。”
南凌知道他在引用基督山伯爵的话,他当然也看过这本书不然他就不会给灰原哀推荐了。只是他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句话。
人类的一切智慧。等待和希望。
他看向工藤新一的眼睛。就在那时候他明白了过来他和工藤新一之间最大的区别不在于杀人与不杀人,相信法律与不相信法律,笃信正义与不笃信正义。他们都见过人性最丑恶的一面,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回答。南凌很久之前就学会了放弃不切实际的期待,放弃将自己的人生寄托在他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