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婉听不清唐枕在呢喃些什么,但她知道,在见到她之前,唐枕一定经历了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在那种情况下,他却还强撑着,直到将她找回来,直到确定她没事了,才肯放心倒下。
听着婉婉的话,唐枕愣了一愣,似乎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说什么,“是,我是做了噩梦,很可怕的一个噩梦。”
婉婉睁大眼睛盯着他。
“我梦见我去找赵四,我问他,为什么石啸的兵马还未到,你们就急着逃走”
“为什么明明有兵马,却不肯守住城池”
“为什么明知石啸贪婪成性,还要烧毁粮仓。”
唐枕每一句话都说的很慢,因发热而嘶哑的声音听起来那么叫人难过。婉婉眼圈红了起来,“然后呢赵四说了什么”
唐枕看向她,双眼却毫无神采,似乎并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只是继续缓慢地跟她描述梦境,“然后赵四说,那你呢你明明有武功,你明明可以守护一方,你明明有能力镇压石啸。为什么你要躲起来”
“他说,那些百姓,其实是我害死的。”
“如果我没有为了一己私欲远远避开,如果我能承担起责任,那么石啸根本不敢进犯安州。”
“是我太自私了,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不这只是一个梦罢了梦都是假的假的
婉婉很想这样告诉唐枕,可是当她看见唐枕被泪水洇湿的鬓角时,喉咙像是突然被一团棉花堵住,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因为她已经明白,这噩梦源自唐枕的内心,梦里逼问唐枕的那个赵四,其实就是唐枕自己,是他自己将这罪责揽在了身上。
于是婉婉双手包住了唐枕的右手,在他手背上轻轻咬了一口。
唐枕眉头微动,他目光移向自己的手,又慢慢落回婉婉身上,湿润的双眼看着她,似乎在问,你在做什么。
婉婉很想念那个快快乐乐的唐枕,她真想回到他们租住在城东那座宅子里的时候,那时候的唐枕有大把空闲时间,有挥霍不完的精力,他会在她想要出门的时候故意挡着她不让她走,还会在她刺绣时伸手挡住绣架就不让她下针而当她忍无可忍白他一眼骂他一句,他就能开心许久,像个孩子一样。
“唐枕,你没有错,没有”
“自私就是错了吗人为什么不能自私呢你又没有伤害到任何人。如果拥有力量而不去保护别人就是自私,如果这自私是有错的,那么错的也是进犯安州的石啸,是弃城而逃的将领,是连夜渡江离开的所有士族”
“他们有钱粮、有兵马、有朝廷发放的粮饷,有这一州百姓的供奉难道他们的力量就比你少吗”
唐枕怔怔看着她,“婉婉,你怎么、又哭了”
婉婉很生气地怼他,“我太气了,我是被你气哭的”她说着说着,眼泪又啪啪往下掉,“以前我担心父母会被你家刁难,我不敢拒绝这门万分不愿的亲事;以前我为了能让母亲在顾家好过一点,我连自己的嫁妆都不敢争取可是后来你告诉我,做人要学会自私,要凭着自己心意来,只要不伤害到别人,那么自私也是一件好事,我都听你的,我都已经学会自私了可是你呢你自己反而忘了说过的话。”
唐枕脑子烧得混混沌沌,真不知该怎么跟她解释,“婉婉,这不一样。”
婉婉吸吸鼻子,“怎么不一样”
唐枕忽然喃喃念了一句,“为国为民,侠之大者。”
婉婉“什么”
唐枕声音越来越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