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煦一夜几乎没怎么阖过眼, 子时即起,沐浴更衣。
他让妻子好生安歇的, 但纪婉青怎么睡得着,也一同起了, 亲自伺候。
高煦要换上的是冕服, 冕服厚重,玄衣纁裳等一层接一层, 穿着十分繁琐。
纪婉青替他整理好衣摆,又抚了抚前襟,微微吁了口气,“好了。”
帮忙的累,穿着得想必更累,幸好今儿天冷, 不然光热就够呛的。
最后,高煦微微垂首, 让张德海小心戴上冕冠, 系好红缨,这一身终于穿戴整齐了。
这时候,天边泛起鱼肚白,已经微微发亮了。
时辰差不多了, 高煦抬手抚了抚妻子粉颊, 低声嘱咐道“青儿, 天色还早, 你赶紧回去歇着。”
“嗯。”
今天确实没有纪婉青什么事,二人目光交缠片刻,送了高煦出门登舆,她才依依不舍回屋睡下。
清宁宫安静下来了,外头的喧闹才刚开始。
朝中文武早早列队候着,高煦率领群臣先拜祭了太庙及社稷坛,而后,又至天坛祭拜了天地。
一连串繁琐肃穆的祭拜结束以后,君臣折返太和殿。
高煦率领群臣跪于殿中,王瑞珩跪于前方面对诸人,再次朗声宣读禅位诏书。
诏书宣读完毕,高煦站起,缓步向前,从中间玉阶而上,步伐虽缓却力道十足,一步接一步,升上玉阶最顶端。
金柱之间,高台之上,他微微一顿转身,扫视下方一眼,落座于雕龙髹金宝座之上,抬手握住传国大宝。
帝皇之尊,统御万民。
刹时,礼炮轰鸣,喜乐奏响,百官早列队齐整,齐齐跪下朝贺。
鸣鞭,三跪九叩,山呼万岁,皇帝登极礼成。
文武百官随诏书出了殿,诏书放于龙亭内,抬出颁布于天下。
新帝还宫。
本来高煦应回乾清宫的,乾清宫是本朝历代君王寝宫,既然登基了,就该在移居此地。
但现在情况比较特殊,被尊为太上皇帝的昌平帝还瘫在乾清宫内,新帝一贯纯孝,于是便点了乾清宫西侧的养心殿为暂居寝宫。
为什么说暂居了,因为太上皇病况并不好,御医们一再强调安心静养,建议最好能移居清幽宫室,更利于病情好转。
不少重臣,已经上过折子,建议太上皇移居哪个宫室更好。
高煦看过就罢,移居的势已经造好了,不过真正施行,还得等他登基之后。
这是后话。
其实于高煦而言,不论乾清宫,还是养心殿,都是个幌子罢了,他真正起居的地方,乃他妻儿所在之处。
还宫之后,他立即回了清宁宫。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纪婉青抱着安哥儿,笑盈盈迎上来,“陛下回来了。”
她换了称呼,姿态依旧闲适,见了夫君也没说见礼,亲昵欢喜一如往昔。
高煦心下登时一松。
他就怕妻儿与自己生分了。
高煦进屋照例没让人传报,自己撩了门帘子就进,仿佛他除了换身衣服,就再无不同。
纪婉青姿态轻松随意,也似只换了个称谓而已,其他也无区别。
夫妻含笑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青儿,我希望以后皆如此。”他不称孤,也不称朕,而是用了一个“我”。
纪婉青眉眼间笑意一下荡开,也不顾屋角垂首侍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