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的冷雨中, 靖北侯府一片愁云惨雾。侯爷世子北征, 世子英年早逝, 侯爷重伤而归,不过几日,便溘然长逝。
屋漏又逢连夜雨, 主母遭遇丧夫丧子双重打击,已重病在榻, 来往大夫,甚至宫中太医诊过脉后,皆摇头叹息。
侯夫人庄氏病了半个月,汤药不断, 整个正院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苦涩药味。
庄氏已到了弥留之际, 她费力睁开眼睛, 看向病榻前两个泪水涟涟的女儿。
“青儿,湘儿, 娘对不起你们。”
庄氏喘着气说着,她知道爱女们很需要自己,她也很努力想好起来,怎奈何这柔弱的身子不争气,她已走到了生命尽头。
纪婉青姐妹泣不成声, 二人不过十三年纪, 小脸稚气未脱, 却已丧父丧兄。如今眼看又要失母, 她们眼眶哭得红肿, 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庄氏费力抬眼,看向榻前一脸沉重的娘家兄长,庄士严明白妹妹心思,颔首应道“妹夫私产与你的嫁妆,必会落到外甥女的手中,妹妹放心罢。”
兄长为人一诺千金,庄氏放下一桩牵挂,吩咐丫鬟从她颈间取了一把黄铜钥匙来,打开墙角那个填漆官皮箱,把最下层大木屉的东西取过来。
那是两个黄杨木小箱子,“这是爹与娘留给你们的念想,你们好生留着。”
黄杨木箱子里面分别有两个扁长木匣。纪婉湘的是一支赤金卷须红宝簪子,一个顶级羊脂玉佩,两样物事簇新。
而纪婉青的是一支半新不旧的梅花头银簪子,与一部八成新的兵书。
“青儿,这是你爹给你留的,你要好生保存,勿要丢失。”
庄氏攒住大女儿的手,她力道很大,抓得纪婉青腕骨生疼,“青儿,你可记住了”
“娘,我记住了,我一定好好存着。”其实纪婉青一点不感觉得疼痛,如果可以,她希望母亲能一直攒住她的手。
“好,好”
父母临终前,亲手给孩子留两样物事当念想,实属稀疏平常之举。
三年前,母亲说罢最后一句话后,便咽了气,纪婉青伤心欲绝,根本无心留意其他,更甭提那个黄杨木小箱子了。
后面,舅舅出面争取到了私产管理权后,她为父母哭灵过后,就是闭门守孝,操心手中巨财之事。
这个小箱子一直珍而重之收妥,轻易不肯擅动。
若非今日事出突然,她将其取出端详,恐怕暂时无法忆及庄氏临终前那小小异样。
这其中必定有关窍。
纪婉青心跳加速,好在她面上功夫了得,不见分毫端倪,抬眸道“都下去。”
何嬷嬷眉心一跳,照顾小主子十多年,算是对她脾气了若指掌,当下也不说什么,只催促屋里侍立的丫鬟婆子赶紧下去,勿要搅了娘娘思索。
宫人鱼贯而出,屋里仅余纪婉青一人,她探手,从匣子中取出那支银簪子,就着灯光细细端详。
那兵书是父亲用过的,上面还有他亲笔眉批,两者相较,还是这支簪子更违和一些。
半新不旧的银簪子色泽暗哑,微微泛乌,样式古朴,分量也不重。她爹爹疼她入骨,视如掌上明珠,他是个大老爷们,不可能临终前特地留下这么一根不值钱也不珍贵的旧簪子给她。
然而,父母既然这般珍而重之,它必定有其独特之处,非旁物可与之相比拟。
这些问题不留意倒罢了,一旦正视起来,抽丝剥茧并不难。
纪婉青举起银簪子,迎着烛光细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