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小姑娘家家的怎么养这个,倒是吓我一跳。”英姐摸了摸胸口,拿眼睛撇手机上的照片,连连摆头,“不晓得,不晓得,我是没有看见的,这么小只,被猫叼走了也说不一定。”
在半夏失望地转身上楼,英姐却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喊住了她,
“对了小夏,你隔壁有人住了,晚上刚刚搬进来。小伙子卖相蛮好,和你一个学校的。”
半夏上上下下地把五层楼的楼道都细细找了一遍。依旧找不到那小小的,黑色的身影,心中涌起一股沮丧失落,垂头丧气地拖着脚步往屋里走去。
她在床边坐下,看着敞开的窗户发呆,
下雨的那天晚上,小莲就从这个窗口闯了自己的生活。来得那么突然,想不到走得也这么突然,连个招呼都不打。
偏偏待在这里的几天,还表现得那么贴心乖巧,让人误以为他会一直住下来。
半夏习惯性地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左手的每一个手指,因为常年练琴都长着厚厚的茧。长年累月的练习,不仅让手上长出了老茧,脖颈上留下琴吻,更是让她习惯了孤独,学会了享受孤独。
她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这么一句话,“但凡你选了这条路,迟早便会习惯孤独,也会习惯享受孤独。”
当村里的孩子们呼朋引伴跳下池塘的时候,她在挥汗如雨地一遍遍反复拉着空弦,练着琶音。当年轻的小姑娘约着闺蜜成群夜市的时候,她站在路灯下街边卖艺。
为了凑够学费,离开热闹的学校宿舍,一个人独居在小小的屋子里。闻鸡而起,戴月而归。手里这把老旧的提琴,是自己唯一的伙伴。
那么一只小小的过客,走了就走了罢。
半夏从窗外收回目光,一言不发地拿起自己的小提琴,夹在自己脖子上,调了调音准。抬手扬弓慢慢拉出一个旋律。不知是无意,拉得曲目正是那首the hanto of the oera。歌剧魅影
琴声初时如梦似幻,低低吟唱。骤而转为铿锵,如那黑衣魅影至阴暗处出现,脚步低沉,缓缓逼近。那黑衣魅影出现在窗台,于月夜下咏叹,魅人心魄之音漫入窗外漆黑一片的林海。
冬季的夜晚寒意透骨,层层叠叠的树林和远方建筑,都似被这奇幻而澎湃的琴声蒙上一层淡淡的寒霜。
一墙之隔的窗子,被一只手臂拉开,一个男人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他的脸色白得像这冬季里的雪,眸色却黑得纯粹。他披着一件外套,敞露着脖颈下的肌肤,交错双手,微微靠在窗边,沉默地聆听着旋律。
他的目光,却是落在窗户下那深深浅浅的树林中,
原来,用人类的眼睛看去,曾经让自己几经生死的黑暗之地,不过是如此小小的一片小树林。
那天夜里下雨,一只小小的怪物从人类的世界逃出,不过刚刚爬下别墅的围墙,一双发着绿光的恐怖竖瞳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它身后。那样一只家养的小猫,于他,无异是一只凶猛史前巨兽。哪怕他拼经全力挣扎,用短小的四肢在浓黑的世界中逃跑,依旧几次险些被按在镰刀般的利爪之下。
最终他顶着暴雨,逃入这片对他来说宛如原始森林一般黑暗之地。在巴掌大小的小小身躯眼前,雨水汇聚的浅滩是那汪洋大海。小小一片泥坑,是可以让自己彻底沉沦的沼泽。
几经艰险,伤痕累累地来到树林边缘,蜷缩在一片枯叶之下。
他爬不动了,也没有真正可以去的地方。
自己不再是人类,却也无法像蜥蜴一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