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大房二房被分隔开,三院最初便是以四进院主苑的规格来建造,它前后的间隔要比四院和后院加起来还要大,在院子的东北角隔出小片竹林自然不在话下,辅以花草铺陈,屈大夫的三间简卧就隐匿在其中,一点都不明显。
屈木平和祁苏的父亲曾是忘年交,当日将他从云州请来之时,正是祁苏身子最弱的时候,坊间对祁苏缠绵卧榻的传闻也是那段时日甚嚣尘上,哪怕他现下已然比之前好上许多,外头依旧是流言不改。
三间之中最左的是祁苏当日放血之处,最右则是屈木平偶尔来的住卧。
此时,祁苏和屈木平正在中间的屋室切诊。
“嗯,最近还可以,这两个月大概是不会发作了。”屈木平已至耳顺之年,四方脸黑黝黝带着皱纹,偏还剑眉白胡,这严肃的长相让人看了就不由得能生出些胆怯之心。
屈木平收回诊脉的手,捋了把胡子沉声道“你要是再像那日自作自受,我可就不治你了。”
四月,祁苏走之前,他明明诊脉把到余毒要月底才发作,没想到竟硬生生提前了十几日,要不是他因事耽搁,正巧没离开祁家,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还有你,”屈木平皱眉朝着四九,“你也不劝着你家公子”
“是,屈大夫,小的错了。”四九低着头瘪嘴应下。
祁苏看了他一眼,拂下袖袍收回手,“与他无尤。”
“哼。”
屈木平冷哼一声,不再说话。
祁苏方才切脉时,袖袍是被挽起的,是以正巧看到许久之前割到池壁的伤口,被油葱汁液涂抹过,确实没留下什么疤,但他忽尔就想起来楚娆那时说的话。
“屈老,”祁苏看向屈木平,“请问有无祛疤的膏药。”
东间里,楚娆挥退了紫烟,一个人在自己的房里等啊等,等到了西下黄昏,窝在窗口终于看到了祁苏的影子。
好,就是现在
楚娆蹦跳着从木榻上的绣枕底下拿出她摘抄在苏宣上的笔记,洋洋洒洒的有三大张纸,皆是各式各样的补药汤料。
这可是她从一本本书上精挑细选出来的呢。
最近一个月,楚娆时不时地从外头搜罗了关于滋补这类的书籍,闲下来就看,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住进了院子之后,她眼见着四九雷打不动每日两碗红参汤,所以她也动了些小心思,想替祁苏出一分力。
但如果不问过大夫,她肯定是不敢妄自给祁苏做这些进补的,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所以方才一听到说宅里屈大夫回来,她立马就精神了,都不用去外头街市上寻,眼前不就有个神医了么,还是最了解祁苏的那种。
当着祁苏的面,她是不好意思问的,仿佛她多关心他似的,是以只能等祁苏回来了,她才准备去那个影影绰绰的东北角,找那个屈神医问问方子,自来都是医者父母心,那人一定不会不理她的
楚娆透过门缝看着四九合上了门,她便撑着把明黄油蜡的伞遮悄默默地往东北角走去。
东北角的竹林郁郁葱葱,将三间屋室遮盖的严严实实,若是从来没到过祁家的人,一时间还不一定看的出里头的别有洞天,所幸楚娆问紫烟问的详实,倒也不觉得难找。
楚娆在竹门外清了清嗓子,小声道“屈大夫”
无人回应,但小门似乎没有关紧,楚娆探头探脑地跨进小门。
她无意识地走到了最北侧的一间,是一张极为简易的浅色木床,床上被清理的很是干净,但木头上斑驳陆离的有些暗红,像是干了的血迹,说不出的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