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热,夜风却带凉。
风吹过的衣摆,冰冷中带着一股沉重的寒凉,马重锦喝着酒, 酒水清冽,他的白衣上沾染了不少酒渍,吹着迎面的风, 在这样的南国里, 他忽然有种回到了西原的感觉。
黄色的荒漠之中, 背后也是这样的一片辽阔的幽蓝。
他看眼前陪他喝酒的段枢白,一头长发简单的束起,缀着珠玉的红绳由肩头一路垂到胸前,他穿一声玄色的衣服, 衣襟袖口露出丝线一样的朱色, 朱玄二色大气又不单调, 在月色下, 透出一股苍茫而浩然之气。
见到这位段将军的第一眼, 他觉得他像是大漠里翱翔于天际的苍鹰, 而他家的外甥萧玉和, 是那春天在枝头上吱喳的京城胖黄鹂, 两个截然不同的人能结为夫夫融洽相处,说起来真是令人吃惊。
当年他和茂颜也是如此。
在这样的月色下遇见一个相似的人,让马重锦忍不住把所有的心事都与对方倾诉了出来,面前坐着的人手中杯盏不断。
他也不问对方是在喝酒,还是在听他说话。
他只是想随便说说吧,哪怕说给杯中的酒听。
段枢白他自然是喝酒任务两不误,见缝插针,多喝一点是一点,他是个擅于倾听的人,别人说话时,不会去打断人,以至于马重锦看他这样专注喝酒不吱声的模样,认为他没耐心听。
“枢白,倒是舅舅谢谢你这么陪我一遭。”
段枢白见他停下了话头,微笑的摇了摇头,和马重锦推诿了几句话后,自己停下杯盏开口了,“其实,听舅舅说了这么多,我倒是觉得”
马重锦好奇,“觉得什么”
段枢白略微抬起一边眼睛,由下往上看了他一眼,“舅舅心中对舅夫郎有怨。”
马重锦手中的杯子掉落到地上,砰的一声碎了,他哑然看着桌上的碎片,对着段枢白笑笑,“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茂颜有怨,我爱他还来不及呢,我知道,这几年我对不起他。”
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段枢白道“虽然舅舅你话里话外都说自己是爱夫郎的,但是你心里却在怨恨他。”
“舅舅别急着反驳,不如听小婿来说说。”
“你见到了经年未见的马家人,他们责备你当初年少无知背叛家里,责备你对不起父母双亲,你被他们说得心里有愧疚,你觉得自己不对,但是当年私奔是两个人的事,人这种东西,呵,总是喜欢为自己开脱”
“所以你把你的愧疚转嫁到了舅夫郎身上,你在心里也认为,马家人说得对,如果不是他,你当年就不会离开京城,你能留在双亲身边,父母去世后,你这个亲生儿子便能在他们身边扶灵下葬。”
“你也认定了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所以你心里其实是怨恨他的,所以看见他难受,你一边感到心疼,却也会感到大仇得报的快意,用此来偿还你对父母的愧疚。”
“你故意纵容马家人,因为你是爱他的,所以有些伤人的话不能你亲自说出口,这么三年下来,你是一个胆怯又虚伪的”
“你别说了”马重锦大喝一声,同时一挥手掌,将桌上的酒壶一甩到地上摔个粉碎,他脸上暴怒的神情叫人感到恐慌,不远处的丫鬟也被他的惊喝声给吓得花容失措。
遇上这种场面,换其他的人,可能会心惊胆战一会儿,但是坐在那里的是段枢白,他心里都没带怕的,眼皮子抬也不抬,和个没事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