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闲缓缓起身,手底还握着那张纸, 她本该向着赵宗冕行礼的, 但是经过昨夜的那一场, 现在的情形委实太过尴尬。
赵宗冕并没看她, 只是走到桌边, 缓缓落座。
西闲望着他略有些白的脸色,突然醒悟已经天亮。
她悄悄地将那张纸团在掌心揉了揉, 往外走了几步,同阿照吩咐了几句话。
阿照去后, 西闲低着头忖度片刻,终于走到赵宗冕身前。
她缓缓跪在地上,停了停, 硬着头皮说道“臣妾知道冒犯了皇上, 罪无可赦。请请皇上看在臣妾只是太过担心泰儿, 所以才出言无状的份上, 宽恕臣妾。”
西闲伏身,缓缓磕头。
赵宗冕的目光仍在别处游弋, 并不在她身上停留。
更是置若罔闻。
西闲双眸微微一闭,有泪悄然沁出。
两下沉默相持中,外间承吉承祥因已经吃了早饭, 正要来寻西闲, 门口跟随赵宗冕的侍从忙示意他们暂时离开。
西闲听见两个孩子的叫声, 很想转头看过去,却又生生忍住。
直到半个时辰后,阿照去而复返,身后两名宫女,捧着各色菜肴送了进来。
阿照眼见西闲跪在地上,早就心焦,再看赵宗冕面无表情,这种事情岂是她能插手的,便只示意宫女把菜肴放在桌上。
又跪地道“娘娘知道皇上忙了一夜并未进膳,所以命奴婢们准备了早膳,请皇上”
“出去。”回答她的,是赵宗冕很轻的一声。
阿照一颤,起身后退出外。
赵宗冕的目光落在桌上,都是自己素日喜欢的口味,燕窝口蘑鸡汤,肉丝水笋,鹿尾蒸羊,小菜四碟,鹿肉一方,并一碗鸭汤面。
他何止是早上没有用膳,从昨儿知道了泰儿出事,午膳晚膳也从没有吃过半口热汤饭。
却苦心孤诣地瞒着她,无非是因为知道,自己若有三分的难过,西闲那边就有十分。
没想到如此尽心,仍是换来“跟着你并无安生日子”,“我不想跟你有任何关系”,“谁也比不上泰儿”等话。
何等诛心。
饭菜才送上来的时候,还是冒着热气。
但慢慢地,便凉了下来,鸡汤上浮出一层薄薄地油脂的光,看着有点像是结了的冰,刺的眼睛酸疼。
佳肴在前,赵宗冕始终没有去动一下。
也没有跟西闲说过一句话。
西闲道“皇上想如何责罚臣妾都使得,只是龙体要紧,还是先用膳吧。”
赵宗冕正望着旁边垂地的帘子,闻言目光一动,便挪了过来。
当看向地上西闲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移不开了。
赵宗冕望着伏在地上的那道身影。
如此娇柔而纤弱的模样,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还是跟当初他第一次相见时候一样,并没长高多少,更加没有丰腴多少。
想来,只有在怀着承吉承祥的时候,脸才略圆一些,但是现在,却又瘦了回去。
是因为宫内的御膳不好吗不,大抵不是。
是她用心太过,思谋太过罢了。
可是什么让她如此思谋用心
赵宗冕想起西闲昨晚上痛斥自己的话也许的确,他才是罪魁。
假如她跟了苏霁卿或者任何人,家境虽然一般,或许也有什么妯娌婆嫂的事,可至少不会涉及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