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个城市同一时间, 有人正靠墙在黑暗里静坐。她一直自称是泪失禁体质,但此刻却一滴眼泪都没有。她这样不言不语已经看了半个月的日出日落了。每每日出的时候好像在一点点死去, 日落的时候却又一点点活过来。仿佛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原来一条人命憋屈地没了是这样的感觉。她低头目不转睛瞅着自己的白惨惨的手指,眼前仿佛还是那夜手指上的血迹。夜太深了,且下着雨,所以一开始她并没有意识到那是血,直到出租车司机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功能。
你当然爱我,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我只是特别不能理解,你怎么能忍心一手将我塑造成个可笑又可悲的傻丨逼呢你说你根本没有下跪,越越是恨你们恨的魔障了,我怎么就一根筋地只信你呢我对不起越越, 所以无论她怎么对我, 我都没有意见。但小马,我有一处对不起你吗,这么多年
时研给她送来离婚协议的时候红着眼眶是这么问的。
两家吵架时,段芝芝公布了自己的遗嘱, 她妈妈气得直打哆嗦,强拽着她的手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她将脑袋埋到双膝之间,右手从膝盖下面掏进去一点点撕扯着唇内干裂的皮。
你这辈子唯一对不起我的地方, 大概就是不应该在那个把我骂哭的夜里偷偷跟我到宿舍楼下。我早就忘干净了你那夜都骂了我什么, 但我历久弥新地记得在二楼窗户那里看到你转身离开那一瞬深刻到灵魂里的触动。我这糟烂的一生如果说有哪一瞬让我觉得不虚此行, 势必就是那一瞬了。
卧室的门无声打开, 她妈妈肿着眼睛进来, 给她放下一碗鸡汤。她看到她的嘴巴掺着扑簌簌的眼泪一张一合, 但是听不到她在劝些什么。
很多年前也有一对母女, 曾经在这样令人绝望的深夜里, 各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静悄悄泪流满面。
今年的圣诞节刚好赶上初雪,下得倒不算大,但半夜至清晨,也厚厚遮蔽了地表。
寇越早上刚睁开眼睛,就听到王馥在客厅里的惊呼,她迭声叫着寇越的名字,叨叨了两遍“呀,下雪了”。寇越早前在归省看过一场雪了,所以并没有格外激动,但仍然因为王馥而牵起了唇角。
王馥嘴上说着“早盼着退休了”,但真的退休回家,眼见着一日日消沉,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儿。大姨前一段特地过来陪住也没有起色。此时嘴里叨叨着这场初雪,却像是突然恢复了些以前的精气神。
“妈,你给我热热昨晚剩下的酸汤面。”寇越在洗手间里洗漱着,仰头喊道。
“你起床时我就在热了,你赶紧的,别磨蹭。”王馥没好气地回她,仍然勾着脑袋不断地去看窗外不一样的世界。
虽然每年都有初雪,但每年的初雪都令人发自心底的感动,每个生灵大概都如此。
两人闷头吃早餐时,王馥突然道“听说时研媳妇儿小产以后抑郁了,前不久闹着要跳楼,给人救下来以后,跟时研两人锁在卧室里,不吃不喝两三天。”
寇越捧起碗咕咚咕咚喝着酸汤,片刻,粗鲁地一抹嘴,问“那现在呢健在吗”
王馥叫这个问题噎住了,半晌也没有给回复。
寇越转头再叼起个包子,低头给曲殊同发了个“,y seetheart”表情包,平静地点评“真是个废物点心,考研考不上,上个班三年让人开除两回,结果跳个楼都能让人给拽回来。”
王馥听不下去了,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叮嘱道“以后咱们不提这些人了,你在小曲面前收着点,没有人喜欢这样的姑娘。”
寇越盯着屏幕上曲殊同简洁的“收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