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打开旁边的衣柜,愣了一下,从上头取下一件旧了的青衣抖开来一看,没错,是黄药师的身量,看模样也是他惯穿的款式。
她手一抖,差些没忍住将衣裳给撕了。满柜子的白色青色里,那一线火红实在是太明显也太碍眼了。黄蓉将红色扯出来,带落一套绣有桃花白色裙子,她手上拿着火红色的披风也是女子穿的样式。
什么样的情况下,男子的衣裳会与女子不分彼此的放在同一个柜子里。黄蓉不敢想,但答案就在眼前。
她扔下衣服到梳妆镜前,将一摞摞木盒子打开,玉簪金钗银手钏珍珠的耳坠翡翠的镯子装满了一盒又一盒,胭脂水粉一匣子又一匣子,根本就没有人用里头却都是新的,什么颜色都有。便连梳子都有十几把,红漆的黑漆的,桃木的梨木的,刻着海棠花的画着红梅花的。好像生怕有人不喜欢,生怕少了一点旧了一盒那个人就不欢喜不愿意了。
哪里有这样的呢
黄蓉倏然将桌上所有扫落在地,金银玉器砸在地上,滚落破碎,胭脂水粉掉落弹开,脂粉狼藉。
黄药师对她对她母亲不好么
很好的,不论是衣裳首饰还是水粉胭脂总是及时送来,总是精致妥帖的。可今日见了这满是心意的屋子,才知道什么才是最好。
心意这样的东西是再多的钱财都买不来的。
玉簪银镯,分明都是黄药师他亲手做的。她见过黄药师雕琢玉佩,还同他讨了支玉簪子来,认不错的。
这么些年,足十六年,她的父亲却满心满意装着另外一个姑娘,为她守着一岛桃花,为她护着旧屋不改,为她刻簪雕佩装满了一个又一个匣子,哪怕没有人来,哪怕那个人可能永远也瞧不见。
火烧起来的时候黄药师坐在绿竹林捏着竹子准备做一支笛子。
他坐在试剑亭的石阶上,不紧不慢的钻孔。
又是黄昏,又见黄昏。
天上的云霞盛开灿烂一片,昏黄混着橙红,像是熊熊燃烧的火,又像是火光将之照亮。
黄药师只低头吹去竹上碎屑,好似这世上万千美景百般变化都不如手中一支未完成的竹笛重要。他的眉目难得低垂温润下来,轻轻吹一口气,像是在谁耳边温柔的细语,轻缓的不可思议。
这一刻无情风花都相伴静了下来,不忍打搅青衣人此时的平和宁静。
下一瞬风席卷而来,漫天桃花纷纷扬扬似大雨磅薄,火光冲天而起,热浪随风铺开。
静好岁月的假象倏然被敲开了一道裂缝,随后四分五裂,落成无数块残破的碎片。
那个方向
黄药师将竹笛藏进怀里,飞身而去。
冲天的火光,哑仆来回奔走灭火。
黄药师站在火光外正对着大门的方向,他只望着,静静的望着,不言不语不动,神色平静的近乎漠然。
他怔怔的站了片刻,无声的慌乱过去,屋子焦黑一片,虽然救火及时,没有过多的连累其他屋舍,但这间屋子还是被毁了彻底,房梁断落,万物成灰。
满地焦黑的灰烬余烟里,黄药师慢吞吞的走向前,走进屋里,捡起一块没被彻底烧坏的金子,指腹摩挲而过,约摸能猜出这大概是支金钗,是哪一支呢,黄药师猜测是凤凰花,他还记得花叶伸展的弧度。
“你”
颜色浅淡近于苍白的嘴唇微动,他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只有浅浅的一线血丝自唇角溢出。他将手中金钗藏进怀里,起身后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打了两个手势。
早就毁了。毁了,就毁了吧。打扫干净,坏了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