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生不死, 不老不灭。
非期也不知道自己成了什么, 不像个人,也不似只妖。
无数个深夜里他总一遍又一遍的将过往回想, 曾经有人说给他两个选择, 第一个选择妖, 而后镇国寺全寺鸡犬不留,第二个选择是镇国寺, 拿妖的内丹来换。若选第二条路, 他的师父说他还是可以同那只妖走的。
但回想又回想,为什么他不能走第三条路, 当时若是动手杀了那魔就好了。那么不论结果如何,不论他是生是死, 至少能守下些许东西。
他像是被礼仪规矩锁住的一只犬, 无数戒规将他紧紧束缚, 若心已臣服, 纵然能为滔天也不过是家犬而已。他不敢不能, 只能选择,生怕文竹明不择手段,他手上便会染上人命。
他偶尔也会觉得怨恨,恨文竹明也恨他师父甚至是恨银环。
恨文竹明逼迫,恨师父欺瞒,恨银环决绝,恨他们都一一抛下了他。可恨来恨去,终归是恨自己。
他在人间飘荡, 见过百种红尘,无数人喜怒悲欢,他们与他擦肩而过,各自热闹着。人群熙熙而来,攘攘而往,带着各自的故事各自的因果轮转。非期像是一道影子,身处人世又远离人世,观望过他人的人生,却总也学不来那些大哭大笑大悲大喜。
他冷眼望着众人哭万人笑,五脏六腑却还是冻在冰天雪地里,不给他一丝一毫的反馈。
一次又一次的冷眼旁观,永远也无法感同深受,于是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走到了今天。脑中银环的声音一刻不绝的响起,以魂魄为祭,祝愿他生生世世求而不得,万载孤独。
那么如今的他是否便是应了那一句行尸走肉,山水繁华具是空,而他自己也不过空空一具皮囊白骨。
或许每日睁看眼为的都只是为了找到一个安息之所。银环说过要带他走的,他说过的。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走过的路老了旧了破了损了又重来。
非期在一座坟前找到了竹青。青山苍翠,鲜花正开,那个当年说事了便随妻子去的蛇妖终究还是被人世绊住了脚,他坐在坟堆边,一个扎了两个冲天揪的小姑娘怕生的搂着他腿认生的望着非期。
竹青抹去唇边酒渍,拍拍小姑娘的脊背叫她自己一边去玩。
穿着红袄子手短脚短包子脸的小姑娘娇娇的,扯了扯竹青的袖子,小大人似的小声道“阿爹你少喝些,不要以为有客人来支开我就偷偷多喝。小心喝得臭臭的,明儿和阿娘都被你熏跑了。”
竹青唇角一抽,拎着小丫头的领子便扔进了一边的花田里,听声怕是扔得用力下地轻柔。
非期扫过一眼利落的爬起来一个猛虎扑食逮住一只胖兔子的小姑娘。
竹青慢吞吞的站起来挡住非期的目光。
“她还活着”他一张口声音嘶哑艰涩好若鬼怪。他当年伤了嗓子,又许久不曾说话,只将自己当作个哑巴,乍一开口自己也皱了眉。
竹青一身青衫,清疏落拓。他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子里,淡淡道“死了,以前的死了,上德手下留情,只当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
非期蓦然望向竹青,眼眸黑沉沉的,明明春光明媚却照不亮他眼底希冀,只留阴霾遍布。
这个人她重新开始,那他呢,他们呢。
竹青顿了顿,又道“上德是有道高僧,一身功德,生死簿上足够他来生顺遂了。”
非期默然许久都不闻竹青再言,终是开口“他呢”
只是两个字好像已经费尽他所有心力。
竹青望向身边石碑,沉默了半晌,低声道“找不到魂魄,想来是散了。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