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是花家贵客, 听闻银环喜清净, 花如令便单独为银环收拾了一座小院,小院清幽, 种了一丛丛凤尾竹在墙角, 做了竹凳竹桌放置一旁, 银环嫌坐凳子久了累人,要了一架摇椅。
他与花满楼谈天, 好似聊得清楚了, 又似乎将自己聊得糊涂了,索性罢去, 不谈了。他将话本展开盖在脸上,躺在竹椅上, 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的晃着。
对于如今的他来说, 睡与不睡其实并没有什么分别, 顶多是头疼困倦易怒, 反正死不了, 银环便不想吃药。
但许是此时此刻此地,太寂静太陌生,耳边只有竹叶簌簌的响着,银环一面觉得太安静,一面又觉得太吵闹,往耳朵里塞了两团棉布,还是吵的他脑仁疼。
他忍了片刻一使劲儿坐起来,话本掉到他的膝头堪堪挂住一点, 摇摇晃晃,银环脚一动便掉到了铺满了竹叶的地面。
银环进屋子从药箱里取了药出来,又找出烟杆,将药丸碾碎洒在烟叶里混匀后取出混了药的烟叶装进烟袋里点了。
他坐回摇椅上,不甚熟练的抽了一口,随后呛了个死去活来,差点没将心肝脾肺给咳出来。
银环抹了把脸,手肘搭在膝盖上,觉得自己挺有毛病。正在他进行每日不定次的自我反思的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小厮来请他去前厅用饭。
“不去。”银环哑着嗓子,干净利落的拒绝了。
小厮走了不片刻,又跑了回来说给姑娘送饭。
银环呛的胃都疼了“不用。别来烦我。”
他所剩无几的耐心早在花满楼那里用了个精光,如今心下烦躁,谁来都得小心被他炸一脸火花。
小厮走了后,银环总算磕磕绊绊将烟抽够了量,觉得心情平复了少许。于是将话本捡回来拍了拍后重新盖在脸上,夕阳穿过竹叶斑斑点点的落在银环的衣裙上,银环双手抱住自己的胳膊一动不动。
他没吃药,就是抽了两口烟。
花满楼原该陪父亲母亲一道用饭,只是听闻银环不来,又问银环住在听竹轩,很是愣了片刻。他陪双亲坐了坐后,告罪离开,取了饭食至院门外,轻轻叩响门环“冷姑娘,可在否”
无人应声。
花满楼侧耳仔细听了听“冷姑娘”
银环做了个梦,他梦见漫山遍野的银杏叶,风一吹呼啦啦的翻滚起来,浪一样。他拾起其中最漂亮的一片,笑着转身正要递给身后的谁,脚下倏然悬空,他毫无预兆的跌了下去,腾云驾雾通天能为好似从来不曾拥有过,成了凡胎的一个人。银杏叶自他紧抓的手指间漏了出去,在他眼前一晃而过,在黑暗里越飘越远,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不见。他伸出手去,努力的想要抓住它,抓不住又忘了他想要送给谁。
于是颓然的垂下手,发现无能为力。
烟杆磕在竹椅上,发出一声轻响。花满楼叩门的手停下,踌躇片刻“姑娘此时可方便”
照旧无人应声。
人在院子里,却不答应。花满楼弯腰将食盒放在门口,再一次轻叩门环“叨扰姑娘,饭食花某便放在”
门突兀退开一线,风中散着浅浅的烟草味道。
花满楼分明没有听到脚步声“冷姑娘”
他提起食盒,迟疑的向前走了两步,发现是院门没有关严实,自己打开的。
他在院中静站了片刻,随后找到石桌将饭菜放下。随后,他向前一步将外衫脱下,准确的找到被烟草味遮掩住的胭脂香,轻手轻脚的将衣衫盖在银环的身上。
空洞虚无的黑暗,没有声音,没有色彩,好像世界一瞬间灰飞烟灭,只剩下他在沉沦中等待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