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棺材里漂在茫茫无际的大海, 面对生死未知的境地, 便是楚留香也是没有办法的。人在茫茫大海里太渺小了,他们没有食物, 没有水, 没有船, 不知道何时才能遇见路过的船只,或许一直不会有。
他们以棺材作船前行毕竟只是一时的, 大海上充满了未知, 比如此刻他们没有被渴死,没有被饿死, 但是马上就要有一场暴风雨来临。漫天风雨无边巨浪会一齐涌上,他们容身的棺材撕得粉碎, 然后任由大海将他们所有人吞吃下去。
楚留香一生面对过无数险境, 危机四伏的大沙漠, 石观音水母阴姬, 哪一次不是生死险境。可他总能在危急关头寻到一线生机, 他永远不会放弃生的机会,永远有面对风浪的勇气,永远不会感到绝望。他甚至在生死挣扎里会闪过一个念头,活着回去。
活着回去,将所见到的所有美丽的风景说给一个姑娘听,最好能哄那位姑娘笑一笑,他们会坐在种了桂花树的小院子里喝一杯酒。
但这一次,楚留香也没有除了等死以外的第二个办法。
他握着腰间挂着的荷包, 荷包上绣着并蒂莲花,只是恰好绣了这样的花样。银环装糖的荷包没有上百个也有九十个,各种花样许多,只是恰好那一天装着糖的是这一个。
那一天银环难得同他说了许多话,却到底没有同他去吃鱼。
阳光透过窗户纸落尽屋子里,打在地板上,银环抱着桂花随意的坐到踏脚上,这下他又不嫌脏了。尘埃在光里,在他的四周飞舞着,眉目殊丽的姑娘低垂着眼帘,神情声音无不淡漠,话语却沉重到楚留香觉得承受不得。
“我不懂女孩子。但我听说女孩子对于拥有的第一个男人总是最难忘怀的。当然她或许也可以放下你,将你当作一场浪漫的梦。这样的话,你也不过是她关于爱的幻想罢了。楚香帅,你是活着的传奇,是女孩子们的梦里人。于是,在床上,不过各自都得了各自想要的,无关情天恨海,无关生死相许。自然各生欢喜,快乐过也就是了。”
他望向楚留香,静静的望了片刻,还是伸手拉了拉他的袖子,让他过来坐。楚留香好似察觉了什么,顺从的在他身旁的地上坐下,没有与他并肩坐在踏脚上,却恰好可以平视银环的眼睛。
银环的声音还是平稳的有些软,说话的时候尾音习惯的拖长一分。
“我总觉得你口中的感情太轻易。不是她们说谎,就是你不懂她们笑容之下深藏的爱恨。”
这是银环第一次开口,第一次同他谈及自己的看法。
于是楚留香定然认真对待。他说对待女人千万不能争辩,因为一定争不赢,女人在吵架的时候永远都只是对的。
但是银环不是在同他争论,他们各自打开心扉,说说心里话。
“冷姑娘,我想,爱情该是甜蜜的而非是痛苦的。这世上大多数的人,想来都没有你口中的爱恨。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真心爱过也能随着时间放下,然后去遇见下一个更合适的,这才是大部分人的常态。或许便是如你所说不足够爱,没有遇上那个可以刻入魂灵,念念不忘的人。”
他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握,慢慢收回,“如果爱情给人的只剩下痛苦,那么,还是放下的好。”
“你说的不错。”银环居然点了下头,表示认同,“若只剩下痛苦当然要放下。若喜欢却得不到,也总不能为难自己。”
“楚留香,你重情讲义气,朋友也好情人也好,乃至路边不认识的陌生人,你都愿意为他们付出。为朋友为情人豁出命去,为了帮助更多的人一次次将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去偷去抢又磊落光明。你值得被人钦佩,被人讨厌当然也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