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环仰起脸, 将面前的人从脚望到头“楚留香。”
他瞧起来是冷冰冰的, 声音却总是带着些许软意,话语断句的时候最后一个字习惯性的拖长一分, 叫人越听心里越跟着发酸发软。
楚留香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样好听。他弯起眉眼笑, 招呼老板要了一碗馄饨后在银环对面坐下。
“楚留香。”
银环又叫了他一声, 楚留香反应过来,他不是在同他打招呼, 而是在叫他等他应声。
他低低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身上郁金花的香气淡了。
银环的下巴抵在手背上, 目光微敛,眼睫低垂在眼下落下一道阴影, 像是精致妆容遮掩之下,面对楚留香依旧无所遁形的颓唐。
他鞋子上粘的露水比衣裳上的多些。人会天天换衣服, 却不会换鞋子。或许因为不是需要高度警惕的要紧事情, 而他又有那么一分的急切。
“没什么。”
银环搅着碗里所剩无几的几个馄饨, 原本奶白色的汤被醋染成了浓厚的棕黑色, 一层辣子红艳艳的浮在汤上, 若不搅动起来都看不清底下还剩下几个馄饨。
楚留香低头摸了摸鼻子,声音是软,人却还是冷冰冰的人。
老板的动作很快,楚留香的馄饨被端了上来,馄饨的热气扑了楚留香一脸,将他俊朗的面貌笼罩模糊。
银环眨了下眼睛,一瞬间望见了他含笑的眉眼。
这个人自己瞧见他并不觉特别,他在这里或者不在这里自己都会好好吃饭。他不来自己不会难过, 他突然出现,自己也并不觉得惊喜。
只是那样暖融融的笑,那种暗含情感的专注的目光,好像你在他眼中多么可爱,多么值得喜爱一样。
被他注视的时候,他会给你一种深爱着你的错觉。或许这便是所有风流浪子身边总有无数风月故事的缘由吧。
“昨夜姑娘请楚某糖吃,今早便让楚某请姑娘馄饨吃,好不好”他含着笑,好像不论冷银环说了什么,多么冷淡都不会影响他的好心情,影响他对待银环的态度。天上的太阳被云层挡住了,面前这个人倒是笑得和熙。
银环点了点头,将剩下的几个馄饨捞进嘴里。
他们对坐着吃完了馄饨。银环往家走,楚留香与他道了别,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银环昨夜吃了许多,早上也不觉得很饿。街上的铺子大多没开,他散步似的回了小院,帮忙来打扫的陈妈来晚了片刻,银环坐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才听见她来敲门。
陈妈是负责帮银环干些打扫屋子浆洗衣裳等杂事的长工,按月结工钱。她每日只需要早上来一回,衣服洗好晒上去等干了银环自己会收,被褥也是一样。
陈妈打扫的时候银环便找出之前存着的吃食,瓜子花生这些容易储存的吃食,他的屋子里总藏有很多。
太阳还是没露出脸来,银环躺在竹椅上,身上盖着个毯子,手边有一壶茶一碟瓜子一碟糖豆,他随便找了本话本来看,竹椅悠悠的轻晃着。
陈妈是个话少老实的妇人,做好了该做的活该洗的洗了该扔的扔了,同银环招呼一声便走了。
银环晃晃悠悠的将自己晃睡了过去,话本子恰好盖在了脸上,风徐徐的吹着,带来了若隐若现的郁金花香。
银环睡得不稳,他不自知的蜷缩起身体,展开的书页渐渐滑下眼见要落在地上惊起一地灰尘,好在一只手突然出现将书悄无声息的捞到了手中。
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太阳总算钻出了云层,在西边投落一片绯红云霞,毯子连带着人也被阳光晒得正好和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