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的垂下了双手,也低下了头。
皇帝忽然间剧烈的颤抖了起来,与之同时升起了一种深深的惊恐与畏惧。他的声音向来都是冷定沉着的,如今竟然有一些发颤“别怕,一定能够治好的。”
随行根本就没有带医官,皇帝只要瞧着阿鸩鲜血淋漓的手,就觉得那一剑刺在了他的胸口。他根本无法忘记那个样子他明明是要将阿鸩推开的啊,为什么到了最后,少年还护在了他的身前。
恍惚间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个不受宠的太子,阿鸩也只是个年纪尚稚的少年。千里奔袭,一路遭截杀,最为凶险的一次,他原本想要令阿鸩离开,可少年最终仍是挡在了他的身前。
时隔多年,一如往昔。
阿鸩
皇帝心中酸楚到了极致,几乎要落下泪来。
不过做了最粗略简单的包扎,皇帝什么都顾不得了,护着少年上马,同乘一骑,飞奔回京。
可怜何太医一把老骨头,还在太医院里,又被禁卫们携裹,风风火火的带到了含光殿。他心想着不是说皇帝已经出了京城小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一见着皇帝焦躁的神情,心中就暗暗觉得不妙,再见了阿鸩鲜血淋漓的双手,当即就倒吸了一口冷气。
掌心指节全是伤口,解开了绷带后鲜血像泉水一样涌出来,何太医清洗伤口,只见得鲜血浸出了一盆又一盆。
那颜色当真是触目惊心。阿鸩的手或许根本保不住了
何太医忙碌了许久,才终于将阿鸩手上的伤势初初处理定,他只觉得再没有像眼下这样糟糕的地步。
皇帝召他出去问阿鸩的情况,见着他的神色,心脏就渐渐地沉了下去。
何太医颤颤巍巍道“陛下”
皇帝转身回去的时候,大殿里安静极了,两旁的人都被摈退了,只有阿鸩一个人安静的坐在窗前。阳光洒入了窗扉,照在了洁白的绷带上,明明是干净的颜色,皇帝却觉得说不出的刺眼。
少年听到了他的脚步声,并不曾回过头来。
皇帝慢慢的走了过去,却并没有坐在另一边,而是半跪在了少年的身前。阿鸩或许从没有见过他这般的样子,转过了头来,漆黑的眼眸正正对上他。
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欢喜,交织在了一处,柔软做了一片。
皇帝哑声道“你怎么就这么傻”
明明那个刺客只能掀起一点点水花,阿鸩却还是站在了他的身前。纵使平日里再过冷淡,到了生死的关头,下意识的反应,却根本做不得假的。
皇帝几乎没有办法形容心底生出的欢喜,却更有数不清的酸楚与怜惜。阿鸩知不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他的手变成什么样啊或许是知晓的罢,毕竟阿鸩是执剑的,却依旧没有半点犹豫。
“您是陛下,是天下的君主很奇怪吗”
皇帝激荡的眼神凝了一凝,他意识到或许弄错了什么。皇帝哑声道“只是这样吗”
阿鸩避开了他的目光。
皇帝心中那股激荡的情绪渐渐冷却了下去,就像是有瓢泼的冷水浇下,熄灭了所有的火焰。他原本以为阿鸩在不自觉处已经动心,却没有想到竟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为人臣子,本分所在罢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这一切都是他一厢情愿。
可不是么,从前阿鸩提剑站在他身前,也并无任何私情与杂念。
苦涩升起,渐渐弥漫过了整个胸腔,席卷过了心脏,绞得他几乎不能够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