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邻居啊,小时候看着他长大,到五岁都没衣裳穿,裹着茅草上街要饭后来后来他娘把他送到戏班去了他想赚钱想的疯,去唱了旦角后来出科了还拜的是粉旦之王,专门学那些粉戏多少人骂他不要脸,他不过是想多挣点铜板早点回家”
“谁知道京城禁了粉戏,他第一个被打倒了,钱全部充公了那个冬天他娘生了病,没钱治,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搞到一个偏方要什么珍珠粉他就去搞搞不到”老人家咳嗽几声“珍珠那东西他哪里有”
“谁知道后来他真的搞到了,好几颗大珍珠,他笑着跑回来带给我看,说是一个名角送他的,还说那个老板说了,叫他以后好好唱,不唱粉戏改唱青衣去,好好做人,说不定以后他能做他女婿那小鬼当真了,晚上躺在茅草堆里面还在做美梦呢”
“后来呢”惜玉哽咽开口,心里暗自怪她爹爹,为什么轻易的给人希望。
“后来,就是那几颗珍珠出事了一个员外家墓地被盗,走丢了凤冠上面珍珠,他拿着珍珠去磨粉的时候被人举报了说他一个穷小子哪里来的上好珍珠,一定是挖坟偷的”
老人家叹口气“就把他打了个半死,脖子上锁上铁链,挂着个天打雷劈盗墓人的牌子,被官府人压着游街,整整三天他娘在人群里面看见,当时就咽了气他被放回去时候,他娘尸体”
他干瘦如柴的手指着眼前江水“就浮在这里头都抬不起来”
惜玉已经泣不成声,荣玉棠在旁边听见,打着伞儿,抬眼沉默的看着飘落的小雪。
他敬相辜是个汉子,庆幸他不是个男人。
“我和他把他娘背到山上埋了他把所有家当买了几个铜板,买了两个馒头,他一个我一个吃了,他就走了一走就是好几年后来他出息了当了小官了好像,还经常来看我给我送馒头,姑娘啊,你不要嫌弃他出生不好,他是个实实的好人啊从小就善良,唱戏赚的钱从来不舍得花,带回家给他娘,买块卤肉买点酥饼,还给他娘买簪花哩被他娘骂败家还在旁边笑”
老人家把地上掉的碎屑用手指一点点粘起来,喂到嘴里“小怜香儿是个好孩子姑娘。”
他重复着一编又一遍。
惜玉擦干眼泪,不敢逗留,匆匆要走,老人家颤巍巍抬眼看他,混浊眼里有一丝亮光“小怜香儿好久没来看我了姑娘”
惜玉才看见,老人家的衣裳下面空空荡荡,是没有腿的可怜人。
“什么时候,你们喝喜酒喊我一声”老人家笑的和蔼,从茅草堆里面掏出一个破布袋,里面沉甸甸的有些重量“我攒了几十年的份子钱呢给你,多给小怜香买点东西吃,他胃不好不能吃辣姑娘你多担待些,上次来我看他又瘦了好多啊”
惜玉蓦然想起相辜和自己用膳,自己嫌弃菜淡,要厨房重新把菜全部用葱姜蒜加花椒辣椒爆香做一遍,她吃的津津有味,相辜在旁边无从下箸的样子。
默默了吃完饭,他吐的稀里糊涂,肚子绞痛的趴在桌子上,自己躺在床上悠然自得的跷二郎腿。
他说“小东西你真没良心”
说完,把她轻轻抱在怀里,满脸冷汗的哄着她睡觉。
她有没有良心,她自己也恍惚了。
惜玉从桥洞出来时候,雪已经很大了,江上一片渺茫,岸边几叶小舟载雪,无有渔翁。她和荣玉棠站在桥上,携手看着京城美景,说美景,不过万家灯火里,从大街小巷窗棂里透出的些许温情罢了。
终是携手,可总禁不住悲从中来。
为相辜,也为和相辜一样的黎民百姓。
忽然一阵车马碌碌萧萧,打破了寂静。陈公公披着雪裘低眉顺眼依旧,他已经换上了总管的官袍,那鲜丽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