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断言道,“此时追击,必中卓贼埋伏。”
“天下善战之兵,尽在并、凉,而我关东承平已久,民不习战。我等若驱牛羊而战虎狼,安能有胜算”有人附和道。
“不若按兵不动,围困于此,卓不得出,久之必将覆灭。”
曹操坐在席上环视诸人,很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能说出这种脑残言论,而席上诸人还隐隐流露赞同的神色。
他忍不住起身离席,“我等举义兵以诛暴乱,大军聚合于此,已成兵临城下之势,诸君为何迟疑”
“假使董卓迁往长安,据关中之险,仗王室之势,到时已成大患,为之奈何”
“如今他焚烧宫室,劫持天子,正是四海震动,军心动荡之时。”
三十多岁的将军正值壮年,眉眼有着意气,言辞切切,“此天亡董卓之时,一战而天下定,诸君切不可错失良机”
堂上只听得到他一个人的声音,无人应和。
荀谌垂眸叹息,这位曹将军倒是有识之士,将帅之才,可惜势单力薄。
曹孟德环视四周,见堂上诸人还是沉默,于是向上首的袁绍拜倒,请求道“渤海”
袁绍站起身,走上前去将他扶起,“孟德忠贞高义,天地知矣,便由卿领兵西向,为我军先锋。”
曹操还欲开口,只是失望、气愤淤积在心头,也知道多说无益,袁本初绝不会分兵与他。
最终还是拱拱手,称诺而去。
掀帐而去时似乎还听见嗤笑与欢祝声,他大步往前走,将一切嘈杂抛在脑后。
军帐外,二月春风,草长莺飞,青山苍翠;军帐内,美酒佳肴,觥筹交错,言笑晏晏。
可在曹孟德眼里,山河将倾,社稷已危,生灵涂炭。
他仿佛已预见前方阴沉沉的天空,化不开的血雾,呼号着的冤魂。
即使他兵不足数千,将不过朋友兄弟,那又如何他只想匡扶社稷,救世于倾危。
一战而天下定,虽千万人,吾往矣。
他快步翻身上马,朝着自己军营的方向策马而去。
东汉四百年国都雒阳,最终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毁,宫庙、官府、民房无一幸免,二百里内,室屋荡尽,鸡犬不留。
二百里的火焰烟尘,久久未能燃尽,只留下焦土残垣。
殷富之家全被按上罪名诛杀,士卒将掠夺来的财物装上车,长长的车队驶向长安。
平民如同牲畜一般被驱赶着西迁,可能还比不上牲畜,驱赶牲畜至少还会给饲料吃,这些平民却没有食物,没人管死活。
被骑兵驱赶的人们拼命奔跑,互相踩踏,能吃的东西都吃尽了,饥饿让他们一个个倒下,横倒的尸体堆满道路,以致后面的车马需要清道才能通过。
荀攸、郑泰和数人挤坐在轺车中,马车颠簸,载着的这些或老或少的官员,随着车一起摇摇晃晃。
日落西垂,到了晡食时分,一骑拎着木桶而来,他用戟挑着桶,递到车前,里面装的是胡饼。
“一人一饼,毋多食。”
这些天他们这些官吏的口粮日渐减少,从一顿三个饼变成如今一个饼。
就是这样,也没有人反抗,因为反抗的人前路就被杀了。
大家拿了自己的那一份,谁也谈不上仪态,狼吞虎咽起来。
郑泰吃完胡饼,却注意到车边有一个面黄肌瘦的总角孩童,正眼巴巴地看着他,看得他心中一涩,他家中也有差不多年纪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