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学生们保护得很好,衣袍完好,未被灼损,虽然这种保护聊胜于无,只要荀忻晚来片刻,所有人还是会一同化为尘土。
荀忻颤抖着伸手摸向顾伯梁颈侧,触手是温热的肌肤,指下脉搏微弱跳动。
先生还活着
少年抹了把鼻涕眼泪,将腰间系着的外袍解下来,用湿润的布料护住先生头脸,只留出缝隙呼吸。
他抓紧时间,将顾伯梁挪到背上,撕下内衫下摆,将他们两人绑住固定,而后艰难地背着先生站起,摸着土墙往外跑。
荀忻终于跑出火场,当下力竭扑倒在地。顾伯梁摔倒在少年背上,被这么一震动,原本昏迷的人竟咳嗽起来。
荀忻听到咳嗽声,心中一喜,他解开绑带,小心翼翼将自己挪出来,把顾博士头脸上的湿布扔了,轻手轻脚将先生抱在怀里,紧张唤他,“先生”
顾伯梁咳嗽不止,唇边溅出鲜红血沫。
荀忻这才发现先生绛色袍服上几处大块深渍,仔细一看竟有箭镞
他抖着手扒开袍上破洞,只见黑色箭镞陷在血肉里,只是被掰断了箭杆。
顾博士身上有两处这样的箭镞,一处在腹侧,一处在左腿。
荀忻抹了把泪,想要重新背起他,“先生,我们去找医生。”
绝望之中,他说的是现代白话。
顾博士费力地睁眼,他看见少年,哑声道,“卿怎得来”
“莫非苍天怜我,竟生幻觉”他勾唇一笑,而又咳了起来,鲜血从唇角汨汨流出。
他颤抖着手摸向少年的脸,荀忻握住他的手,把脸凑过去,让他摸到。
“怎狼狈至此”顾伯梁怜惜地抹去小弟子脸上的黑灰,抹了满手的泪。
“先生,弟子带先生寻医工”少年急着要背起他,顾伯梁却不肯动。
“不必寻矣我知我命在顷刻之间。”他说完直喘息,似乎喘不上气。
“苍天见怜,死前能得见卿面。”
“我尚有言,欲语卿。”
“先生但言,弟子恭听。”
荀忻脑中乱做一团,这种伤势在现代未必不能治好,只恨,为何偏在一千八百多年前的这里他愤怒绝望,又无能无力。
少年双眸通红,泪落连珠,哀道,“先生怎忍弃我而去”
“先生不忍。”顾伯梁也动容落泪,续道,“奈何辟雍礼义典籍不可不救。”
他咳了数声,“辟雍之下,尚有地室,我已将典籍悉数藏入,无人可知。”
少年怔怔地望向他,听先生嘱咐道,“待天下定,卿当取出,令其重见天日。”
荀忻含泪叩头称诺。
顾博士似乎精神好了一些,他望着小弟子,眼神温柔,“卿不知,我曾有二子,昔日染疫与妻一同殁去。”
“当日见卿,便思及二子,不想今日便可下九泉与妻、子团聚。”
“先生亦不忍委卿而去。”顾伯梁眼角落泪,“先生本想见卿加冠成人,成家立业,奈何天不予寿,终是无缘得见。”
“先生”荀忻说不出别的,只低低唤他,泪水在脸颊上流出几道泪痕。
“莫哭,先生不忍见卿泣涕。”
“弟子不哭。”少年哽咽一声,他抱住顾伯梁,“先生要为我主持冠礼。”
“我曾授卿礼义,授卿百术,今日临别,当授卿生死。”
顾伯梁颤抖着手摸着少年鬓发,道“太史公言,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他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