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
嘀嗒。
水滴有节拍,让荀忻忽略屋外的风雨,遗忘白日的勾心斗角,颗心不主随着水滴起落,渐觉呼吸不畅。
嘀嗒嘀嗒
有处漏雨处,水滴恰好落在床沿的脚踏板上,响清晰,水花四溅,渗湿床褥。
脚踏板是固定在地上的,荀忻几番尝试,踏板纹丝不动。
他坐回床沿,双手枕在脑,望着灯光未及的晦暗处。
耳边传女,局促紧张,“府君不,河东素少雨王府君清廉,因此久置未修”
窸窸窣窣的响,荀忻抬眸,黑暗中钝响,像是她在搬动什么器皿。
“铛铛铛”水滴砸落在铜盆中,这动静在沙沙的雨之中,如银瓶乍破,尖锐刺耳。
卫雀女慌忙移开铜盆,怯怯地抬眼望,灯火之下无分辨荀府君的神情,她能感觉到对方的不悦。
清廉
荀忻沉默地看了她眼。
这守宅邸,从内室到回廊皆以木板铺地,生漆涂覆,不朽不腐。卧室地上甚至铺的是动物皮毛制作的毡席,值此春寒料峭,卫雀女赤足踩在毡席之上,似也不觉得冷。
宅邸逾制,百般奢靡,没钱修屋顶
王邑所谓的“廉洁”,实在很难令人信服。
左右睡不着,荀忻索披衣坐起。他在屋寻着纸笔,磨墨铺纸,整理思绪,打算给许都再写封书信。
正写着,只听身边有人低唤道,“府君。”
他抬眼看过去,正对上女孩望过的,胆怯畏惧的眼神。
萦绕耳畔的滴水不何时弱了下去,室内却陡增沉闷。
再看,踏板上堆着被揉作团的外衣,雨水滴落到柔软吸水的衣物上,水滴消减到微不可闻。
只是这从瓦上冲刷下的雨水,未免糟蹋了衣服。
灯下美人目光盈盈,含羞带怯,他注意到,少女肩臂处的白皙肌肤在微凉的夜风中冻得泛起红晕。
荀忻稍作犹豫,还是说道,“可榻上歇息。”他犯不着为难这么个小女孩。
“府君”她似有顾忌,欲言又止。
“嗯”荀忻在检查书信中有无错字,没有抬头。
卫雀女只好低低地应了,拘谨地上榻躺好,不敢妄动。
灯火晃眼,僵卧之时耳畔只有雨,半晌有书卷翻动的音,催人欲睡。等着等着,她脑中紧绷的根弦久松弛,疲累惊惧之下沉入了梦乡。
河东并非多雨之地,这场雨持续了两个时辰,在更漏将尽时终于停下。
见女孩不何时蜷缩在床榻之侧睡着,摸摸被雨水沾湿的床褥,荀忻无意识叹了口气。他起身翻看行李,荀公达送的几件长袍此时恰好派上用场。他替榻上之人盖好,推开,想出去透透气。
雨清风徐,吹面微寒,混杂着泥土气息,荀忻坐到槛处,鸡鸣狗吠之远远传。飞檐下系着的风铎随风摇动,铃传得很远。
天际乌云散去,明月当空,月晕仿佛隔纸透出的灯光,像极记忆的温柔缱绻。
伏低做小只是时之计,所谓韬光养晦,必然要择机动。
何时能等到时机
“明府。”
“请明府入署视事。”
早便有数名掾吏躬身守在口,见荀忻出,连忙从袖中摸出朝笏,双手持版,前谒见。
“入署视事”
“正是,郡中大小吏佐,计二百三人,于公廨内等候谒见明府。”为首的名郡吏恭敬答道。
夜之间,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