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明公示下。”贾诩遇上了比他更寡言的荀公达,无奈主动接话。
曹操起身去取下壁上悬挂的舆图,铺在案上,手指圈画的是地图上黎阳的位置,“袁绍已逃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
所谓蒋义渠,乃袁绍帐下一将名为蒋奇。
“二卿以为,黎阳可击否”
面前的两位谋士各自垂眸,穷寇能不能追,主要是看己方有没有余力。尚有余力时当然要乘胜追击,务求赶尽杀绝。
而曹军恰好处在尴尬的处境,要说精疲力竭,营中尚有数万将士可用,要说尚有余力,调兵遣将与军需后勤上又有些力不从心。
“公达”
荀攸拱手答道,“明公,黎阳可击,然不急于一时。”
曹操转而再问贾诩,“文和以为如何”
“文和”
贾诩低眉敛目,沉默着没有回答,曹操等得略微不耐烦,问道,“卿何不语”
贾诩这才回过神来,赶忙揖道:“在下窃思,明公悬而未决之事,或许不在于此。”
如荀公达所说,追击袁绍并不急于一时。官渡虽胜,实则惨胜,士卒伤亡暂且不论,这么长时间的后勤军需几乎榨干了许都数年的积聚。
虽然平日里他们吹得仿佛天下已在曹公囊中,实话说,官渡之胜,是他们的喘息之机。
终于能从容地缓一缓。
当下他们最该做的是养精蓄锐,而不是急于乘胜追击。
但营中谋臣没有蠢人,计策被提出来必有其原由。
急着把袁绍往死路里逼,是出于什么目的此计出自谁的手笔
与袁绍有私仇,莫非是许攸
贾诩在心中否定了这个猜测,许子远状似粗疏不堪、小人行迹,但这么多年能在人才济济的河北占据一席之地,许攸并非是鼠目寸光的无能之辈。
不是许攸,谁还会意图出奇冒险
事出反常,贾诩很快联想到一人。
荀元衡
思绪百转,贾诩猜测着荀忻的定计。
那边曹操调整了坐姿,“孤所忧确非此事。”
“纳降七万有余,仓粮殆尽,降卒当如何处置”
这次无需他再点名问,荀攸道,“攸之见,杀之以绝后患。”荀公达神色恳挚,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在谈论天气,而不是决定七万多人的生死。
“元衡谏孤释降。”
荀攸抬眼直视他,眸光坦荡,“此休养之时,不宜冒险。”
释放降卒得当确实能收到招致人心,不战而胜的效果,但其中的风险谁说得定
“若为释降,追击黎阳亦非万全之策。”
“我知矣。”曹操叹道。
连荀公达也不赞同释降,他再怎么心有犹豫,主张杀降已成定议。
“明公。”此时贾诩突然开口。
“文和不必再劝,孤知天意难违,此事”
然而贾诩摇了摇头,“明公,拙见与军师不同。”
“哦”曹操不禁扭头望向他,“文和有何教我”
贾诩拱手,谏道,“祸莫大于杀已降。”
“白起之徒尚临终自悔,李广功著却难封侯。”
“高祖约法,与民无犯,秦人悦服。”
“光武纳降,铜马俯首,终成帝业。”
“此之谓得道多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