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决定出发以来, 一路上东一下西一下的耽搁了不少功夫, 再度启程时,张易便让队伍加快了几分速度。
连年混乱, 西行的路况一段比一段糟,加速行驶的马车在大大小小的土路上一颠一颠, 颠得人只想弃疗躺平。
张易躺平了。
“郎君, 前面是松丘亭, 要歇一会儿吗”
胡黑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张易揉了揉被颠得发胀的脑袋,支着身体坐起来, 应了一声好。
这两天对方问他最多的话就是要不要休息, 大概是看出了的他心绪低落。不过, 不管面对什么情况,张易都不会拿自己的身体来折腾, 更何况他这回只是因为格允的事闹得有点心累而已。
濮阳一战, 黑山军大半年来搜刮自民间的钱粮财物尽数被曹军缴获,可这些钱粮必须用来填补郡衙岌岌可危的财政。面对格允的询问,他不仅将真相瞒的严严实实,还拐着弯的趁机蒙骗对方收拢民心
张易这两天回顾当时场景,觉得自己的应对妥妥可以打一个高分。
可他以前明明最厌恶的就是这样的官僚。
他就是在用郡南百姓的损失帮扶青州流民, 夯实曹营势力没错。
他甚至在第一反应下,毫无迟疑的做下了这种颠倒黑白的、所谓顾全大局的事情。
为了大局,一定的牺牲是必须的, 所以钱粮最重,民心次之,而事实真相最是虚无缥缈。如果真的把所有财物还归原主,曹营上下万余人撑不到明年的田税赋算就得统统去喝西北风,而那时,郡南几万户百姓里又有几家会倾囊相助
人财两收,黑锅送人,一箭几雕,政权巩固,眼下的郡南局面才是最稳最好的结局,只等格允活动开来,想来濮阳城内的紧张气氛很快就能消弭。
道理他都懂
张易跳下马车,在瑟瑟寒风里打了个颤,打量了两眼面前的松丘亭,皱起眉头“这里怎么一个人也没有,也不见亭长”
“禀督邮,此处驿亭已经荒废许久,我们在周围侦查过一遍,方圆五里皆不见人烟。”
“可是最近有大军经过”
“属下并未发现附近有行军痕迹”
刚问出来就发现这是个蠢问题,张易摆摆手,小心的踏着台阶走进亭内。松丘亭外的水井还能用,亭内的地面、四壁上尽是一片片湿漉水痕,显然是被先行的队伍打井水清洗过一遍。即便如此,张易也能在角落里看到一些残存的厚厚积灰,显示着这里确实已经许久无人居住。
“衰败到如此程度的驿亭,好像还是我们这一路以来第一次遇到”东郡、陈留两郡内一切如常,司隶河内与两地相比萧条许多,常常大片大片不见人烟,但位于各路要道处的驿亭却大半都还能正常运转,没有一座是像临近颍川的这座松丘亭一样被彻底废弃的。
兵卒们已经纷纷下马四散松快起来,张易问的是正跟在他身边的胡黑,不过他也没指望他能回答,四下里看了看空荡荡的亭内,随意找了块干净干燥的地方铺席坐下。
连日行来,他们已经快到颍川地界,袁术的地盘之下。昔日河颍繁华,如今荒凉一片,虽然早从荀彧那里听说过颍地连番遭受兵劫的情况,但现下真正目睹,张易仍是有些戚戚
透过被顶起的窗格,他能看到松丘亭左右景象。驿亭左边是一大片连绵的荒田,细长的田埂伏在地上交错相接,田地间枯草丛生,裸露出来的泥土表面是历经风霜磨砺的灰黑颜色;与之相对的,驿亭右边,几间土屋隐隐从远处的枯树林后边露出一角,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村庄曾经应该是一个小小的村庄。
收回目光,张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