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果小声反驳道“可殿下将来总归是要嫁人的”
话说了一半,小凌子打帘子进来,躬身道,“殿下,国子监学正白嘉会递帖子求见,说是来和殿下研讨「战国策」。”
陆茗庭听到这个名字,立刻从白玉美人榻上坐起身,那条绣着并蒂莲花的丝帕也从她怀里滚落到了地上。
白嘉会一介女子,却有鸿鹄之志,在国子监中传道受业,足以和男子们比肩。她一直都很敬重白嘉会的品行。
一趟江宁之行,她与白嘉会成为知己好友,当时她身份卑贱低微,白嘉会却不在乎尊卑礼教,主动要和她做朋友。
陆茗庭记得这份情谊,一直以来都心存感激。
掐指一算,两人已经半年没见过面,白嘉会突然递帖子求见,不知道所为何事。至于研讨「战国策」,显然是掩人耳目的托辞。
思及此,陆茗庭美目微弯,笑着说,“快请白学正入殿”
白嘉会穿一身国子监官服,逆着日光走进茗嘉殿,冲上首的陆茗庭行了一个端端正正的大礼,“微臣见过长公主。”
陆茗庭轻轻将她扶起来,“这里没有公主和臣子,只有我和白姐姐两个人。”
茗嘉殿中装潢华美,处处金碧辉煌,伺候的宫人早就被陆茗庭屏退了出去,只剩下珍果和小凌子二位贴身心腹在旁边服侍。
白嘉会依旧是英姿飒爽的模样,拎着官袍起身,清丽的面容上浮现笑容,“昨天赴宴结束,杜敛迫不及待地去国子监找我,我才知道,原来长公主便是陆姑娘殿下失踪半年之久,我们都很担心。”
陆茗庭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忙请她落座,“金秋时节,正是监生们入学的时候,想必国子监中事务繁忙,白学正怎么有空登殿造访”
白嘉会解释道“今日我随国子监祭酒大人进宫向皇上述职,借此机会,来探望殿下一番。”
说话的功夫,珍果捧上一盏香茶,白嘉会掀开冰裂纹茶盏,一阵甘醇茶香迎面扑来。
她认出里头的茶叶是上好的君山银针,联想到那些元庆帝宠爱长公主的传闻,笑着问,“这半年殿下在宫中过的可好”
陆茗庭转了转腕间的玉镯,樱唇边一丝笑意若有若无,“也好,也不好。禁廷是天下最尊贵的地方,也是天下最丑陋的地方既来之,则安之,谋生谋命罢了。”
在禁廷这半年,陆茗庭被百般磨练,一颦一笑都有深意,话里话外皆带锋芒。
白嘉会听了这话,茶水哽在喉头,神色一怔。
曾经的陆茗庭柔弱倔强,内心深处却始终存着一份自轻自贱,面对顾湛的时候,常常流露出卑微又怯懦的神情。
如今一别半年,她身处公主之位,威严尊贵已经浸入骨子里,举手投足间贵气逼人。
她自己察觉不到,旁人却一眼便知。
她的容貌并没有太大变化,可眉宇间的神情却变了远山眉,含波眼,依旧妩媚多情,却多了几分耀眼的坚韧。
陆茗庭垂眸喝了口茶,装作没看到她打量的目光。
外头日光大盛,透过雕花宫门照进来,在脚下投射出一片明明灭灭的光影。
茗嘉殿里的气氛仿佛凝滞了,白嘉会终于绷不住,不打自招道“不敢欺瞒殿下,其实今日我是替别人来当「说客」的。”
陆茗庭早已猜到她的来意,听到她坦坦荡荡承认,眉眼间的笑意褪去,脸色也控制不住地冷了下来。
白嘉会忙放下茶盏,“殿下莫怪,我既然受人所托,定要不辱使命。有些陈年旧事,殿下先听我慢慢道来,再将我赶出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