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郦国趁弈国元气大伤时发难,届时可能会迎来吃力的局面。
所以他令弈军假装不敌,为的就是请君入瓮,在卢城外将大军一分为二逐步击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地保存军力。
而他,原本可以将这个计划、可以将城外有埋伏的事告诉她,但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离尤很清楚地知道,他到底在怕什么。
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少年时,看着自己那名动天下的母妃将父王玩弄于股掌间,外戚干政把持朝廷,父王暗中准备实施的密令被母妃得知后,转眼就被阻挠得无法再进行下去。
他还亲眼所见母妃与荀氏一族的男子偷情。
所以他厌恶母族,将他们连根拔起、驱逐。
离尤睁开眼,攥紧手转过身,一步步朝床榻边走去,床边铜盆里一团团带血的布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以为只爱她一双手就能被一个女人玩弄于掌中,所以他第一次放纵了自己,去亲近一个女人。
愧疚与后悔的滋味原来是这样的。
若她死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寒光涔涔的针,粗暴地刺入他的脑海之中,疼得他险些踉跄一步。
“陛下夫人并未伤及要害,臣已为她止了血,眼下只需接上断骨缝合伤口,日后好生调养,必会痊愈”
离尤茫然回过神,急切地追问“果真”
“臣不敢妄言”说完,军医从紧张与恐惧中解脱出来,整个人瘫软在地。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是是是”军医忙手脚并用地爬了回去。
钟虞从昏迷中醒来时,屋内的光线外暗,只有几盏烛台火光摇曳。
几步远的地方突兀地摆着一张一看就不该放在这里的桌案,长发随意束起的男人正执笔坐在桌前。
她下意识地动了动,下一秒就疼得拧眉。
坐在桌前的男人背影顿时一僵,墨汁在纸上沁开,他连呼吸都微微屏住了。
离尤猛地放下笔转身,一瞬间便对上了那双在夜里外亮的杏眼。
少女一怔,接着嗓音绵软沙哑地轻轻喊道“陛下。”
他几乎已经快忘了被她这样专注地凝视着是一种怎样的滋味。
“阿虞。”他僵硬地站起身,桀骜的眉眼在烛火掩映下看起来有些怔然。
钟虞喘匀一口气,望着他笑起来,“陛下,弈军胜了吗”
离尤一怔,唇抿得极紧,喉间干涩。
“胜了。”
“胜了就好。”她如释重负似地轻轻舒了一口气,“陛下”
话刚起了个头,桌案边的人忽然大步迈开,衣摆翻飞地疾步到她面前。
男人呼吸颤抖,忽然在床边半跪下来,俯身如同呵护珍宝一样地轻轻抱住她。
“阿虞,你醒了。”他低缓的嗓音里带着细细的抖,“你赢了。”
“我醒了。”钟虞吃力地抬起手,温柔地抚上他的后背。
离尤埋首在她颈侧,“阿虞。”
“我在。”
“寡人错了。”他低声颓然地喃喃,“寡人错了。”
错得一塌糊涂。
弈王即位后五年,亲征率弈军于弈国边境卢城外大败邺、晟两军,又势如破竹,一路攻向邺国腹地。
将军贺恭先是因故被国君处罚,后以迅猛之势攻下邺国三城,将功折罪。
此时,王驾已返回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