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入目之处,各种奇花扑面而来,我一一指过去“那是蓝玉簪龙胆,那是藏波罗,旁边那株形似玉兰的,叫卷鞘鸢尾。”
苏梦枕也看着,目光停在我指出的地方,似乎看得很专注,我走到一处碎石坡,弯下身来捧着一朵大花道“这株是天山雪莲,像棵白菜是不是”
苏梦枕笑了“是,像棵黄心圆白菜。”
我道“这是它还未长开罢了,眼下南坡无雪,再过几天就能开。到那时就是异香腾风,秀色媚景,耻与众草之为伍,何亭亭而独芳了。”
我站起来,举目望去,坡下还有一片花海,那是天山红花和杜鹃,映得山都红了。
自此以后,来看花的人多了一个。
我细心养花,有时在花海里温习不知被我忘了多少年的琴,苏梦枕除了学着种药草炼药之外,就是在悬崖边练他的刀法,那刀很漂亮,刀脊一汪红色,带出绯艳的光。
当然他每天还要给我烧水。
他天赋不错,已掌握刀法精髓,我远远地坐在花海里看他练刀,有时兴致来了就去陪他过几招,他并不固步自封,将刀法融旧创新,已然步入高手行列。
我有时也问他,这样不顾自己病着的身体练这刀法是做什么,苏梦枕向我说了他族人的事情,苏氏原是应州望族,金兵入侵,一族子弟大多惨遭屠戮,他父亲苏遮幕在京城已建了“金风细雨楼”,志在驱除鞑虏,收复河山。
我恍若从梦中醒来,是了,这正是宋廷苟延残喘的时候,亦是无数仁人志士精忠报国的时候,山河破碎,身世飘零。
我们坐在宫中的阁楼里,外间天阴沉下来。苏梦枕道“家父已意识到只靠民间自发反抗是不够的,天下的权力尽皆在于上层,执牛耳者初见昏聩,不用忠良,只有将权柄分持,才可与外敌一搏。”
我道“如今在位的是谁”
苏梦枕干脆道“哲宗之弟赵佶。”
他说起皇帝的名讳,语气间毫无敬畏,我记得这位李煜第二继位之初,貌似还是有几分清醒的,便问道“你觉得他这个皇帝怎么样”
苏梦枕摇头“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这时候的人们大多视君如父,就算错了也是对的想法,他能有这样的看法,倒是实在难得。
我道“你们打算怎么做直接推翻了他”
苏梦枕道“宋廷气数未尽,我朝长久以来重文轻武,文多互斗,武将寥落,人心已散,非有君不可,江山一国,虎狼环伺,因此当此之时,国一日不可无君。”
他一边说,我一边喝茶,轻轻点头,他年纪虽轻,眼光却也独到,有这样的视野,将来的成就不可限量。
苏梦枕转头看着窗外渐起的风雪,目光如燃尽的暗焰,他缓缓向我道来他的打算,若要救国,他也要争权夺利,笼络人心,培植自己的势力。
损君权肥己,这并不像是英雄该做的事,但苏梦枕和他父亲未必就不算是英雄。
君不见古往今来,多少忠臣都是被君父坑死的。
向我说完他的野心和抱负,没几天,天山南面刮来了大雪,苏梦枕就病了。
雪下得越大,他病得越重,外间的冷风一透进来,他就咳嗽,揪着被子,几乎要把心肝脾肺肾一块都咳出来。
我走进来,立刻将门关严,屋中烧的是银丝炭,没一点儿烟,苏梦枕也受不了,把那炉子能推多远推多远。
我将手中药碗放在床边,探了探他额头,烫得如火烧一般,苏梦枕喘着气道“你你的手怎么这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