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刚嫁了明雅公主,她这个皇后既然去主婚,今日便该去颢阳殿看望玄凌。辇轿尚未至百步外,内侍听闻皇后驾临,早早迎了过来,毕恭毕敬趋前打开颢阳殿正门,颢阳殿高阔而古远,位置又清静,是养病的最好所在。
丈高的朱漆镏金殿门“咿呀”一声徐徐打开,似一个垂暮老人嘶哑而悠长的叹息,内里垂着一层又一层赤色飞龙在天的锦缎帷幕,大殿深处本就光线幽暗,被密不透风的帷幕一挡,更是幽深诡异。
一瞬间,肆虐的西风瞬间灌入殿中卷起无数重幽寂垂地的帷幕,像有只无形的大手一路汹涌直逼向前。
甄嬛转过十二扇的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绕到玄凌养病的床前,玄凌似沉沉睡着,难得睡得这么安稳。却见一个素纱宫装的女子坐在塌下的香炉边,隐隐似在抽泣,却终究只是幽幽一咽,不敢惊动了人。
她遥遥驻足,极轻地叹了一声,听得声音,那宫装女子转过身来,却是德妃。她见甄嬛到来,立即起身来拭去眼泪,静静道“皇后娘娘金安。”
甄嬛躬身扶了一把,“妹妹不必多礼。原说咱们轮流陪着,如今看来是本宫错了,你实在也太操劳了些。”
德妃入宫也有十余年了,对玄凌最是情深。她性子又是难得的温婉安静,素日里一心只在照拂五皇子上,闲时吟诗作画打发辰光。自玄凌住到颢阳殿,甄嬛便下旨除非玄凌召见,否则便由妃位以上的嫔妃轮流过来陪着。这下可成全了德妃,除却在通明殿祈福与必要的休息外,她无时无刻不服侍在玄凌身侧。
德妃自产后便落下病根,身子孱弱,本不必这样辛劳。看她这些日子殷勤谨慎侍奉汤药下來,人早已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着似桃子一般,似乎哭过,眼下更各有一片半圆的鸦青,一张脸黄黄的十分憔悴。
事起甄嬛,她难免内疚,“德妃妹妹若不静心保养,来日皇上康复,岂不是要怪罪本宫照顾不周妹妹便是不心疼自己,也看着晋王呢。”
德妃看一眼床上闭目沉睡的玄凌,轻轻道“姐姐说的是。其实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咱们都是为了皇上。”她见甄嬛只是站着,忙让道“姐姐坐罢,咱们一起等着皇上醒來。我已经吩咐小厨房里炖了参汤给皇上提神,睡醒了喝是最好不过的。”她忧色满面,深深叹息,“皇上难得好睡一场,那些江湖方士未免”
德妃口中的江湖术士就是无量殿供奉的那群道人术士,年余來玄凌病势反复,某次因服用了丹药后精神矍铄,自此对丹药深信不疑。但他也长了个心眼儿,凡是进上来的丹药都先让小太监吃一半,看无事了再吃剩下的,倒也没听说有什么大症候。
话说到这里,难免也顺着德妃的话头说两句。絮絮叨叨了半晌,德妃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甄嬛命李长遣散了宫人出去,缓缓走到玄凌榻前,地下青铜九螭百合大鼎里透出洋洋淡白烟缕,皇帝所用的龙涎香珍贵而芬芳。她打开鼎盖,慢慢注了一把龙涎香进去,又注了一把沉水香,殿中的香气愈浓,透过毛孔几乎能渗进人的骨髓深处,整个人都想懒懒的舒展开來,不愿动弹。
合上鼎盖,步到窗前,沁凉的风随着错金虬龙雕花长窗的推开涌上甄嬛妆点得精致的脸颊,涌进她被龙涎香薰得有些晕眩的头脑。风拂在脸上,亦吹起散在髻后的长发,点缀着浅紫新鲜兰花的数尺青丝,飘飘飞举在风中。甄嬛忽然觉得恍惚,仿佛是回到了多年前胡蕴蓉还在的明攸宫,那一日她与玄凌在凌霄花畔遥遥相望,垂下的青丝与龙袍的一角飘飞如云,无拘无束。
她记得那时眼前氤氲的雾气,可一切都在久远后的今日显得不再真实。
缓缓地松出一口气,安静坐到玄凌榻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