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昨天才看过的书今天又找不见了,看医书本就催眠,翻书找书也很废心力,莫与争经常在书房的木质地板上一趟就是整整一天。
他懒得束发,鞋也甩在一边,懒洋洋地躺在书堆里睡着了,也不嫌书硌得慌。
莫与争沉沉地入了梦,直到太阳西斜,观月带着鱼肉归来,先去书房里找他。
书房的门狭狭地开着一条缝儿,门缝里漏出乌云如盖的满地发丝和一截润玉洁白的脚腕子。
观月见此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他推门入室,趴在莫与争耳边轻声喊他:“阿耶,阿耶,起床吃饭啦”
红椒从书房外的水缸里爬出来,蜿蜒着也爬了进来。
“阿耶”
莫与争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没有回应。
观月又提高音量再叫喊了几声,却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
观月滑下书堆,找到莫与争的手,熟练地给他把脉。
脉象与往常一样沉稳有力,没有任何问题。
莫与争真的只是睡着了。
观月又爬回去捏住莫与争的鼻子。
莫与争被捏住了鼻子,嘴巴却又张开了,观月只得又拿出一只手去捂住他的嘴巴。
他在心里默数十声,依旧不见莫与争有别的反应。
观月放开了手,心里仍旧不能确定阿耶是不是在捉弄自己。
他抱了一床薄被给莫与争盖上,临出门又看见了缩在一边的红椒,揪着他的尾巴就进了厨房。
书房里长久的静谧。
莫与争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一片烽火。
梦里金戈铁马,狼烟四起,他在狼牙叛军的马蹄之下流离失所。
他不再是纯阳宫的道士,也不是被迫上了战场的秀坊少年,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流民,腹中空空,身染重疾,飞驰的马蹄踩断了他的骨头。
再一睁眼,他回到了熟悉的华山,坐在驿站的马车上,莫与争背着双剑,怀里揣着一封书信,他摸摸脸,想起自己现在应该还是“萧拾”。
他一身嫩粉色的秀坊弟子装,手腕脚腕上套了好几个,师姐们私下里塞给他的金质手脚镯子。
“小兄弟,咱们到地方了。”马车停下了,莫与争熟练地跳下马车,回身抱拳道:“多谢你送我到这儿。”
“哪里哪里。”驾车的汉子爽朗笑道,“去岁我家里的老母病了一场,多亏了秀坊女侠们的医治才好了小兄弟,我还要去把纯阳宫这旬的信件送了,你一个人进去不要害怕,纯阳的道长们也都是些好心人。”
辞别了车夫,梦境沿着记忆的路不断拉长变化。
莫与争拜入纯阳宫,那身秀坊校服和首饰他小心地收藏在箱底,同屋住着的那个小道长是自己一个人从华山脚下走上来的
莫与争还记得他们在纯阳宫待了半个月才被授予武功心法,后来他的舍友就被调去给灵虚师叔打下手,而他自己则是领了一份打扫三清殿的工作。
日子过得很是悠闲,他也有不少空着的时间拿来琢磨剑术。
就这样日复一日。
之后发生的事情与他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全然一致。
首先是天策府寄来的婚贴,军爷娶了秀坊的师妹,生下可爱的女儿,次年安禄山掀起叛乱莫与争的这段梦境一直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