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玉看见那截沾血的裙角拖着长长的血痕从自己旁边走过去,浓烈的血腥味儿让他几欲作呕。
宁霜娘用充血的双眼盯着刘伯玉“咱们的孩子到如今也有两岁,是会叫爹娘的年纪了,老爷可知道他被带去了哪里”
她身上的煞气无疑是最重的那个,原来的话,林春月的怨念不会比她更轻,只是自从林春月被漂亮夫人勾去了心思,她就对报仇没那么大的执念了,一心只想近距离舔颜。
刘伯玉瘫坐在三个女子中间,他嘴唇泛青脸色发白,正想对宁霜娘说自己是畏惧家中悍妻,才没能在她手下护住她们母子,转头却又看见冷面的妻子从她旁边的绿衣女子那里接过什么东西,心底一寒,终究是没能再像从前一样,毫无顾忌地往妻子身上泼脏水。
“若不是遇着了二位妹妹,妾身还不知道,在夫君眼里,我竟然是只下山的母虎呢,呵。”任知慧在京中贵女圈里早就学会了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才能毫不失礼表达出自己最大的蔑视,原本她是不想破坏夫妻间的感情,才将这些尖刺收起,现如今显然已经没什么必要了。
夫妻多年,她深知刘伯玉此人高傲中掩藏着深深的自卑,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敢看的,还非要装作无事,拿一个画上的女人来贬低自己,像他能有多清高不凡似的。
真清高就别娶她这个高官贵女啊。
没有父亲在后边运作,刘伯玉还在翰林院里抄书熬日子呢;哪儿能舒舒服服地调到他想来的临清县,还有机会阴阳怪气
刘伯玉拿洛神画像来贬低任知慧的事情确实存在,而气急了说出要与洛神比美这种话来的也确实是任知慧,她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言行其实都已经掉入了丈夫设计好的陷阱而已。
三个女子对视一眼,空气瞬间冷凝。
留在原地,不着急过去看她们怎么修理刘伯玉的父子二人,优哉游哉地开始聊天。
“这几年都去了什么地方,还是一直追在烛龙后边跑吗”莫与争转着通体雪白,穗子暗红的长笛,气流穿过笛孔,细小的雪粉簌簌落到地上。
观月在任知慧等人离去之后,不再有顾忌地将心中的担忧与关怀全部摆在脸上“阿耶,您最近身子还好吗”他心中思绪百转,最好还是没能直接把想要问的那句话问出来。
“我很好。”莫与争笑笑说,“已经许久没有活得这么清醒过了。”
眼神里带出几分调皮,莫与争将落在观月肩头的雪花拍掉“这还是第一次见你这么着急。”
“我能不急吗”观月鼓着腮帮子,“我在您身边,只要您不将我往外边赶,我就会一直陪伴着您从最初那时,到现在,我会留下来的。”
莫与争发现自己脸颊上的肌肉变得很僵硬,他本想像往常一样对着儿子笑一笑,却怎么也没法笑出来。
只得叹息着说“我宁愿你能一个人”
观月知道父亲最后在那一声未尽的叹息里想说的是什么,他抓了一把头发,转转圈变成不足莫与争腰高的小短腿,一把抱住父亲“你不开心,我也不开心,宁姑娘她不是阿娘,阿耶也不是姓刘的那种渣滓,他连给阿耶提鞋都不配”
小道士抬起脸,双眼水汪汪的,宛如静夜下的秋潭“我会一直陪着阿耶,无论如何,我都会一直留在阿耶身边,直到彻底消散。”
莫与争蹲下身,把观月抱紧“我只是突然有点儿难过。”
触景生情而已。
很快就能过去了的。
莫与争和观月抵达现场的时候,刘伯玉已经被折腾得没了个人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