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魂体飘在叶限家上空, 周秋应死白的脸上全是一言难尽。
莫与争把自己缩在茅屋的屋檐下边, 天色已经暗了，透过茅草可以看见昏黄幽暗的灯光中继母带着两个女儿没声没息地吃着一锅鱼汤。
她们全都埋着头, 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比偷东西还要小心。
倒不是怕被叫回家的叶限发现，就怕一不小心会被隔壁邻里抓住了, 从而不得不将这“能治百病延年益寿的鱼肉汤”分享出去。
“娘，你从哪儿抓的鱼，真香”小一点的那个女儿伸出舌头沿着粗陶碗的边沿添了一圈，意犹未尽。
周秋应的魂魄飘在白狐崽子旁边，整个身影都虚了一下子“我突然感觉好疼。”
莫与争悠哉地趴在房梁上, 尾巴轻轻扫过去“这种经验可不容易有。”
“我根本不想有这样的经验好吗”被开膛破肚的惨烈痛觉犹能回想, 周秋应抓了一把耳后的位置, 他总感觉这里好像还长着两瓣鱼鳃。
变成鱼的日子并不算太长，然而最后结束得实在是过于痛苦，心理阴影大到他今后都再也不会想吃鱼了。
“其实因为你本身是人才会如此难熬，如果只是一条鱼的话, 就不会那么地，难过去了。”莫与争心不在焉语气敷衍地安慰着这个年轻人。
周秋应很想哭，但魂魄是流不出眼泪的。
看着后母三人将鱼肉吃完，草草将碗筷往锅里一扔, 就要回屋睡觉。
莫与争等了一阵子，果然又看见后母在两个女儿都睡了之后又折回来，把被舔得光滑干净的鱼骨头从一堆脏碗里挑出来, 拿张叶子随便包了包，就往屋后走。
“她还要干什么”周秋应面孔扭曲了。
后母把那包鱼骨头拿到屋后，一家子的排泄场所，将鱼骨埋在了粪堆下边。
周秋应整只鬼都要飘散了“为什么要让我看见这个啊为什么”
死了也就算了，反正今后也要复活；但是遗骨被埋进粪堆里可就太过分了
“行了，跟你的上辈子告个别，咱们去给你找个好人家投胎。”莫与争抖抖耳朵，招呼周秋应一起走。
周秋应却犹豫着“万一叶限明天上山去找不到我可怎么办这小姑娘看上去挺坚强的，但实际上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背着别人，一边抹眼泪一边跟我说话她跟我女儿差不多大的年纪”
“而且这样不经过地府直接投胎真的不会被阎君问罪吗”
漂浮在半空的魂魄说着就慢悠悠地往叶限的小窝那边飘，莫与争伸长一条尾巴把他拽回来“我在长生帝君座下办事，投胎的事情你大可安心，如果你真的担心叶限，不如干脆把她带走算了。”
“这不行。”周秋应摇头，抓着狐狸的尾巴，“她不会愿意离开这里的，要是她愿意离开这个地方她早就能走了。”这个小丫头心中总是怀着故土难离的情思，如果能说服她离开大山的话，周秋应早就这么做了。
这地方偏僻又贫穷，虽然有产金沙的河流，但权贵们刻意将金子的价格压得很低，大山里没有哪家人家能彻彻底底地依靠淘金为生，反而要用辛苦采集的金子来换取在临城根本不值一文的粗制陶器，和早就放陈了的麻布粮食。
周秋应也想过，在自己恢复人形之后，将叶限带出这座大山，让她见识一下外边的世界，说不准这样她就不会抓着亡父给自己留下的这些东西不放了。
可是这片山林显然没有要放周秋应安全离去的意思，若非涂山喻搅局，只怕自己现在是真的死了。
周秋应因着这个不太好意思跟莫与争讨价还价，只能委婉地表达出自己对叶限的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