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主,咱俩这样混进逐鹿台,官家会不会”
容琉璃眨了眨眼,从怀中摸出一对内侍省签发的牙牌,得意一笑“怕什么官家早就点头恩准了我昨日软磨硬泡好久才央他答应的呢。”
容灿面露喜色,二人将一身属于内侍黄门的行头从头到尾仔细检查一遍,这才慢吞吞蹭去逐鹿台下。
那尊名“高公公”的宦官细眉一挑,两位姑娘手里登时被塞了一抱沉甸甸的马刷皂桶,一个小黄门将马缰交给容琉璃,一扬下巴道
“去那小水沟里刷去,别脏了龙泉。若惹得官家怪罪,你俩吃不了兜着走”
水桶和马刷都沉得很,容琉璃身娇体弱,根本拎不动,索性趁那些太监愣神的份儿,拿栓马绳捆了,将工具都驮在马背上。
容琉璃冲高公公短胖的背影扮了个鬼脸,抿唇一笑,轻轻抚了抚马鬃,武状元的骏马就跟骡子似的,驯顺地载着两对木桶,哐啷哐啷往溪边去。
天高云阔,赤金色的朝霞自山峦与山峦间缓缓升起,晨光映着龙泉,清波粼粼,分外壮阔。
今日龙泉盟谈,东州百官皆着大典朝服,列坐逐鹿台席间。
温恪的目光扫过下首武举三魁,长眉几不可查地一蹙,又抬眸望向天边低旋的雨燕,与云上高飞的鹞子。霞光拂过他腰间的麒麟云纹带,将一身绯罗绛纱袍点染得金赤辉煌。
“小温大人,看什么呢”
安广厦在他身旁落座,温恪的目光落回对面贵霜使席间,心不在焉道“看礼宾院来的西域贵客。”
贵霜使席上,铺陈着华贵的波斯地毯。精致的宝蓝地金丝绒上,团簇着青莲与苍鹫;锦毯托起一轮錾金漆墨矮几,贵霜三王子塔木兀尔席地而坐,正与左右两边铁塔般的魁伟武士把酒言欢。
这位三王子很年轻,以贵霜人的审美来看,是能入神庙壁画的、顶顶俊美的长相。
那人一头浅金色的长发以鸽血红宝石冠束起,发尾缠作细小金辫;松石绿的箭袖长袍上,镶满碎星般的珠宝,浑身环佩琳琅,却不带半点女气,反倒衬得他雍容清贵,俊逸无双。
安广厦凝眉望去,不期然对上塔木兀尔的眼。那双碧瞳里春风洋溢,哪有半点幼弟新丧的沉恸模样。
温恪神容冷肃,蓦地攥紧了拳。
“唉,好无聊。”
逐鹿台下浅溪边,容琉璃将马鞭扔在草地上,一屁股坐在柔软的草甸子里。容灿从溪中打了水,一面往马刷上搓澡豆子,一面笑嘻嘻道
“县主听说了么老爷的关门弟子、平章公子温恪,前些天刚被官家拔擢为正六品的大理寺正,赐银绶,借绯袍,京中许多千金小姐都在打听他呢。”
容琉璃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仰头望着孔雀蓝的晴空。官家圣驾已至,逐鹿台上隐约传来君臣笑谈与歌吹雅乐之声。
她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致,一心只想看东州与贵霜比武,如今从晨光熹微等到日上中天,等得花儿都谢了,大比却迟迟未开场,心焦得很。
“唉,灿儿,你这马已刷了快一个时辰了。再漂亮的骏马,都要给你涮秃噜皮啦。”
容灿才不心疼状元公的马,卖力地搓着毛刷,嘴里犹自絮絮叨叨小温大人的好。容琉璃叹了口气,有气无力地将墨笼幞扶正,从草地里拣了个小石子,弹在溪里打水漂玩。
“县主,有人来了”
容琉璃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回头一望,却见一队高大魁伟的奴隶被人牵牲口似的从远处赶行而来,驭奴人绸衫衣裾处,赫然绣着沈氏的扬羽蝶家徽。
“怎么又是沈吏部的人。成天在眼前转,烦都烦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