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骢马的脚程很快,不多时,温府的高墙便近在眼前。沈绰急急勒马,玉骢马扬蹄长嘶,威风十足地在温府朱门前落定。
此时金乌西沉,春长巷空空寂寂的,四下里没有行人。温府的朱门半掩着,门外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在扫雪。
那少年身着一件湖青绣鸳罗褂,眉目清隽,握着笤帚的手冻得青紫,对身后的人马犬吠之声置若未闻,只是低着头,很认真地扫着雪。
沈绰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审视这少年。
那人的头发不是纯粹的鸦黑色,在夕阳下竟流动着浅金色的光华,发尾微微蜷曲,怎么都梳不直似的,结成几绺小辫,拢在头顶。再往下看,那少年蔽膝处乌青色的一团,湿漉漉地贴在腿上,像是在泥地里狠狠跌过一跤。
临江温氏一向将仪容举止看得比命还重,何曾出过这等形容狼狈的奴才。
沈二爷从不对下人客气,对这种落水狗更是如此。他扬手啪地甩了个鞭花,抬起下巴道“开门,我找你家少爷。”
六七匹高头骏马停在小小的春长巷,当先的一匹白玉骢神骏非常,马蹄下围着一圈凶神恶煞的猎犬,狗仗人势,吠得格外狠戾。
樵歌将竹枝下的雪堆到一堆,这才回过身,随意行了一礼,回道“小郎君今日闭门谢客,各位少爷,请回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沈绰嗤笑一声,“我是你家小郎君的知交好友闭门谢客何时我沈绰也算客了”
“是极是极全临江都知道,平章公子同沈家二少关系最铁,是打小玩起的交情,自然算不得外人嘛。”
这儿是春长巷,众纨绔只敢在人背后添油加醋说温恪的坏话,如今到平章府前,哪敢多嘴,这一句附和完,只是笑嘻嘻地望着那扫雪少年,想催他赶紧入府中报信
“这位小哥儿,麻烦通融一二。”
“主子下的命令,没有我这个下人置喙的份儿。”樵歌既已被温恪逐出府,又哪能擅自跨过这朱门,公事公办地指了指门簿,“求访客人的飞帖都投在那儿。若想见小郎君,先写帖子吧。”
言罢,他弯腰揉了揉在雪地里跪疼的膝盖,竟弃门前一众世家子弟于不顾,只是扶着笤帚,继续扫雪。
“这”
众纨绔还从没见过沈绰吃瘪,目瞪口呆地瞧着那扫雪小厮,惊得说不出话来。沈绰在狗腿跟班面前落了面子,脸色自然难看得很,怫然怒道
“你知道我爹是谁么敢这样同我说话。瞧你不像是个见过世面的,今日便让你开开眼我爹是吏部侍郎,堂堂二品的京官。年后我便要上京城,我爹要荫补我做士大夫”
沈绰见那扫雪小厮一愣,不禁有些得意,可笑意还未及眼底,却见那少年轻笑一声,毫不客气道“举秀才,不知书;察孝廉,父别居荫补您做士大夫小人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先例。”
樵歌在冷冰冰的雪地里跪了一天一夜,膝盖又酸又疼,几乎站不住。他本就积郁于心,如今听闻有人要在温府门前撒野,当即不留情面地回道“我家小郎君是院试第一的禀生,飨皇粮月例,前途一片光明阁下不过一介布衣,若论起家世,平章大人尊为当朝宰执,沈二爷,您也照样高攀不起。”
“若不愿遵我温府的规矩,阁下还是请回吧。”
“你”沈绰自出生起便过得顺风顺水,不料今日竟被一个扫雪的小童当众狠狠下了面子。他怒极反笑,吹了声口哨,对那卧在雪里的大狼青喝道
“哪来的刁仆,大四喜,给我咬”
狼青得令,飞身就要去扑那出言不逊的扫雪少年。
众纨绔看戏似的在一旁围观,那小厮瘦骨嶙峋的一个人,面对这凶煞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