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恪笑嘻嘻地靠在鹤仙儿身边坐了, 挑眉问“哥哥怎么不吃呢怕我下毒吗我才舍不得。”
对于温小郎君有意无意的调笑, 魏殳这些天算是领教够了,并不理会他。二人坐得很近, 魏殳这才发现温恪眼底一痕浅淡的青影。
他想起温恪方才的话, 心下歉然, 蹙眉问“恪儿昨夜没睡好么”
温恪愣了愣, 旋即轻笑一声, 眼光忍不住往魏殳的领子里瞟“澡雪觉得呢”
温小郎君眉眼含笑地望着他心爱的白鹤,柔情几乎从眼底满溢出来。可鹤仙儿那双漂亮的眸子静静地回望, 眼底神光湛然,全然不带半点狎昵的情意。
温恪目光一黯,心下涩然,低声道“哥哥没说什么, 骗你的。我做了一个不该属于我的美梦。可惜, 醒得太早。”
东厢房的暖炉添了新炭,温府的高墙隔绝了春长巷走街串户的鼎沸人声, 一切都显得那样祥和、宁静。
片刻的沉默中, 外间忽然传来温苏斋敲门的声音“少爷, 时候不早了。”
温恪淡淡地应了一声, 低眉望着浅樱色的糖纸包,忽然覆上魏殳的左手,带着一点儿不容拒绝的意味, 将那枚寸金糖拢在意中人的手心。
窗外的天色阴沉沉的,似乎又开始飘雪。魏殳却在这温暖的宁静中隐约嗅出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瞬不瞬地望着温恪“恪儿去哪”
温恪覆着魏殳的手忽而收紧。他没有回答,连带着昨夜的秘语,都被悄悄藏入腹中。
酥糖硌着魏殳的手心,栗子的甜香从心底满溢出来。恍惚间,他只觉得指尖像是被人坏心地摩挲了一下。
温小郎君刚站起身,忽然又折回去,用力抱住了他。温恪附在鹤仙儿耳边,轻声嘱咐
“好好休息,等我回来。”
温恪不再看他。
东厢房的这位不期而至的客人,总是让自己心软而眷恋。他狠心地背过身,径直取下衣架上的大氅,将雕花隔扇门掩好。
屋外飘着细雪,霜雪落在肩头,冷冰冰的,衬得东厢房的温暖与甜蜜是那样遥远。
温恪拂落眉间的雪,披着大氅,走过一进进的门堂院落,停在最靠近府门的浣雪堂。一名随侍小厮恭恭敬敬地向少爷行礼,双手奉上一柄宝刀。
长刀饰以鲨皮鞘,金吞口,刃窄而薄,舞时劈风有声,音若春雷阵阵。吞口处,刻着三字刀铭“醉东风”。
温苏斋望着随侍手中的“醉东风”,眉头紧锁,吞吞吐吐道“少爷,您若想活捉贼寇,也不至于以身试险。倘若有什么三长两短,老仆如何向老爷交待。”
温恪听出他言下之意,嗤笑一声。
昨日他从临江府衙回来,这位一心向着父亲的忠仆说了一路的漂亮话,还不是在拐弯抹角地怀疑鹤仙儿就是主谋。
对于温苏斋的恶意揣测,温恪根本不信尽管最后一名刺客死前唤了声“公爷”,尽管魏殳亲手带回了刺客的剑。
他信那枚染血的、碎裂的白鹤桃符,信魏殳身上久不见好的三道剑伤,更愿意相信,昨夜在他怀里脆弱无依、瑟瑟发抖的心上人。
温恪从容冷定地接过随侍手中的“醉东风”,别在腰际,冷冷地看了温苏斋一眼“我意已决,不必再劝。”
温恪负刀走出浣雪堂,抬头望向高墙与重檐间围起的一方小小天井。
天空是铅灰色的,冰冷的雪花从堆叠的浓云里抖落下来,朔风拂面,恍若重临鹤仙儿遇刺的那一刻。
什么样的毒能迫使又冷又傲的白鹤低下高贵的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