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恪侧起身,环住他的手,低声问“澡雪,不舒服吗”
魏殳埋在被子里,闷声道“一会儿就好。睡着了,就不疼了。”
魏殳这句无心之言说得温恪一片酸楚,他将那人的手焐在身前,不知究竟是何滋味。这些伤痕分明刺在魏殳身上,可流出来的血,却一滴滴淌在他心里,凝成一枚化不开、剜不去的朱砂痣。
温恪心疼地将人拢在怀中,轻声道“澡雪夜里要是疼得厉害,一定要记得唤我。”
在这孤冷的冬夜里,少年温暖的怀抱是这样安全、可靠,“相思泪”的毒像是被这温柔所慑,畏畏缩缩地躲回去,不敢造次。
魏殳忽然感到一阵久违的轻松,昏昏沉沉地睡去。
夜半三更。
温恪半梦半醒间,在柔软的锦被里触着一方冰冷如玉的东西。他猝然惊醒,慌忙坐起身,才发现魏殳竟蜷在被子里簌簌发抖。
鹤仙儿身上冷得吓人,温恪惊疑不定地将人抱起。魏殳低低喘着气,虚虚攥着他的衣袖,冻得牙关都在发颤。
“澡雪,怎么回事”
魏殳无力回应他。
“相思泪”的毒从心底反涌上四肢百骸,三九严寒的雪被峻烈的北风吹上肩头,恍惚间,他竟想起父亲去世的那个冬夜,难以自抑地感到绝望与孤冷。
远游公的头颅滚落在清白一片的雪野里。他跪在雪地上,伸出手去抢,却什么也没捞到。
尸骸被贵霜人带走了。森冷的刑场上,剖着忠臣的丹心碧血。有什么东西在狺狺地吠,是专食腐肉的野犬。
他恨冬天。
卧房里的暖炉添了新炭,魏殳却毫无所觉。天地六合都是冷的,这一方小小的帷帐中,全是雪、雪、雪。
在这漫天飘飞的雪片中,唯有温恪,是热的。温小郎君就像一团吹不熄、扑不灭的火,在这死一般的雪地里,灿烂而且傲慢地燃烧。
魏殳像是被这热度所惑,拼命拂去肩头的飞霜,忍不住向这团火扑去。火焰温柔地包容了他,不凶、不煞,是与听香水榭的烈焰截然相反的谦和。
温恪被他吓出一身冷汗,严肃地将人扶起,沉声道“哥哥,我必须请大夫来给你瞧病。你这样子,根本不像是寻常外伤,不能开玩笑。”
魏殳冷得牙关发颤,一片乱雪中,他见温恪就要披衣起身,弃他而去,忽然将人胡乱地抱住,恳求道
“好冷不要走。”
温恪狠心将他塞回被中,又轻言软语地哄“我去请大夫,很快就回来。”
他刚翻身下榻,点起一盏小灯,却忽然被人拉住了衣袖。
魏殳的手是虚弱无力的,带着缠绵不去的病气,卑微地哀求着,试图挽留他“不要大夫。只要你。”
“可以抱抱我吗,好冷。一会儿就好,不会太麻烦的。”
温恪心头猛地一跳,霍然回身,直直望着他的眸子。惊喜与犹疑芜杂成一片,温恪的眼底蓄起深浓的暗影,哑声问他
“澡雪知道我是谁吗”
魏殳眸光涣散,低头贴着温恪的衣袖,像是贪恋那点温暖,虚虚向下,握住温恪的手,喃喃低语
“小麒麟。”
温恪的心一下子冷了。
他毫不怜惜地将他心爱的白鹤推在床上,冷眼看着那人在满室生春的卧房中冻得瑟瑟发抖。
魏殳不太明白为何忽然遭了冷遇,委屈地望着温恪。
温恪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昏黄的灯影中,鹤仙儿往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与傲倏忽消散,长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