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恪点了点头,示意庞老板去忙, 自己则坐在角落里四处打量。
这几天鼎泰号生意兴隆, 铺子里新来了许多生面孔的帮工。这些伙计办事都很伶俐, 嘴也甜, 会说话, 故而求香者虽多,当铺里的生意依旧有条不紊。
庞百万那写着描金“当”字的柜台后, 是一面雕着富贵牡丹团花纹的楠木隔断。一名瘦高个的伙计捧着一小屉雪白的绢布,从隔断背后绕过来。
瘦伙计站在庞百万身边,小心地将绢布揭开。缎子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五排香片,黧黑色, 都是仿制的优昙婆罗。
柜面摆有一列香盒, 盒子打开,事先铺好里衬。伙计取了银叶夹, 对着账簿, 麻利地将仿香香片依次摆进匣子里。
温恪看了一会儿, 很快, 跑堂伙计便将他要的东西送过来。
由于来的是大主顾,那香盒彩绘了绿地莲花纹,包装格外别致。温恪却不急着走, 他将匣子打开。
雪色的缎子上,规规矩矩地码着四百片仿香。香片很薄,正圆形,切割规整。撇开它的传奇色彩不论,若将这枯黑色的香木改成玉红,竟有点像街头论斤卖的山楂片。
温恪取出一片仿香,细细端详,这香片与盒子里剩下的那些一般无二。
“小郎君,这些仿香都是制香师精心炮制的,选材严苛,工艺考究,外头那些铺子仿的,都没法儿比。”
温恪将香片原样放回盒内,扣上盖子。跑堂伙计讨了平章公子欢心,笑容满面,岂料温恪把香盒推还给他,不容置疑道
“这香,我要自己挑。”
那跑堂的一愣,告了饶,去请示掌柜的。庞百万闻言,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拨开人群,亲自伺候这位挑剔的少爷。
“小郎君,请随我来。”
庞老板引温恪绕过隔断。二人穿过一处小小的天井,来到当铺第一间库房。库房的门开着,时有伙计进出。
庞百万在墙面三长一短地敲击数声,只听机括隆隆响动,一处暗门徐徐打开。沿着木梯再往下,则是一间阴凉避光的地下室。
“小郎君,我鼎泰当铺的香片,就窨藏在此处。”
庞百万掌了灯,引温恪入内。
暗室很静。外面分明已近盛夏,这里却凉飕飕的,恍若置身秋日霜林。四面无灯,黑漆一片,只有东南角开了一处狭窄的窗户,一线天光从缝隙里照进来,也不知窗外通往何处。
庞百万将暗室四角的碧纱灯点燃。若非客人参观,这地方是不许点灯的。
仿香香片比不得天然形成的优昙婆罗木,需要在避光、无风的地下室进行至少为期七日的窨藏,才能使合香中的各味香药逐渐陈化、熟化。
暗室的灯光一亮,温恪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昏黄色的灯影里,他环顾四周,倒退半步,被鼎泰号的大手笔震撼了。
暗室深三丈有余,四面的高墙从贴地处到天顶,满满当当摆着数千枚细白瓷罐;每只罐子上贴有标签,注明制香日期,香片几何。坛口处,皆以蜡纸密封,以使香气得到更好的发酵。
“小郎君,从甲字三零七六,顺到乙字零零九号货架上的,是今日能出库的仿香。余下那些香片都是新制的,窨藏时间不足,香气不润。我鼎泰号做生意,对货品要求严格,精益求精;以次充好的事儿,是万万做不出的。”
这些出库香,仅瓷坛便有近四百只。庞百万恭敬地侍立一旁,请小郎君随意挑选。
庞掌柜对自家制香师的手艺非常自信。这些瓷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