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流里流气地哼着十八摸, 牵着那头老毛驴,毛驴驮着两口黄布袋, 悠哉悠哉地走。
既然有了钱, 曹老赖酒虫冒出来, 便忍不住要喝酒。如今正走在柴火胡同和春长巷的岔路口, 他一拍脑门儿, 打算去那胡人酒馆看看。
曹老赖走了半天,终于拐进那条深巷。左右的糕饼铺子还在, 可“琶密鄂州土产”这条鲜艳的酒招子却凭空消失了。
曹老赖挠着头,纳闷儿道“嘿撞邪了不成”
他随便进了一家糕饼铺,扯着嗓子问人家“老板,生意兴隆这贵霜人的酒馆子呢”
老板正忙着, 拿灰扑扑的汗巾擦擦手, 同样扯着嗓子喊回去“买糕吗”
曹老赖还当他没听清,又问“那个琶密鄂州酒馆在附近吗”
“买糕吗”
“买买买。”
曹老赖今天有点儿小钱, 只好忍痛破费买个消息。他一面将铜板递过去, 一面看那秃头老板油腻腻的手抓起雪白的云片糕, 兜在油纸袋里。
“嗐, 老头我还不是怕年纪大了,找错地方嘛。这胡人开的馆子”
“搬走了,搬走了”
曹老赖瞪大了眼, 好像有些失望“这怎么回事啊”
“前几天来了两个铁塔似的黑恶大汉,给人抢了生意呗”
曹老赖若有所思,“哦”了一声,尝了一口云片糕。这糕子甜到发齁,他吃得喉咙有点儿干,随口唠嗑道
“老板,老头我听说折柳会最后买走贵霜国宝的是张员外,这东西究竟有什么好这么多人疯了抢。”
张员外掷十万金铢买香已是临江人尽皆知的事儿了。曹老赖本没打算从这糕饼铺老板口中打听什么新鲜货,不料这人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
“好,好得很呐。那位张员外是个年过花甲的糟老头,这才熏了几天的香,就年轻得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
“啥”
“张府在临江的别馆,就他一个老爷。你没瞧见这几天侧门抬进去多少顶水红色的软轿吗啧啧,都是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呐,可便宜了这满脸疙瘩的糟老头。”
曹老赖是真没见识过。他听得瞠目结舌,手里的半片云片糕掉在地上“这美人同优昙婆罗什么关系”
秃头老板擦了擦手,笑眯眯道“买糕吗”
“买买买。”
傍晚时分,温有道照例来小郎君房内督查功课,温苏斋替老爷敲开房门。平章大人掀起袍摆,跨过门槛。
屋内点着一盏很淡的熏香,香名“隐雾山”,是清凉醒神用的,闻起来很像是初融的雪水,淡雅宜人。
温恪正低头写字。这段时间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走到哪儿都不忘带上书卷,看得温府众人都暗暗咋舌。
温小郎君见父亲进来,当即把笔搁下,恭恭敬敬道
“父亲。”
温有道略一点头,走去桌前。书桌上摊着好几本油印讲义,可平章大人第一眼看见的,却是桌面正中那叠卷了边儿的文章。
字写得歪歪扭扭,右上角落处,盖着格式馆容仪老先生“甲等第一”的红色印戳。这东西摆放得很显眼,生怕温有道看不见似的,静静地躺在书案上炫耀。
可惜温小郎君劣迹斑斑,平章大人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这小赤佬又玩什么新把戏。
批改学测文章的容老先生是前朝遗老,职勋龙图阁直学士,是个大名鼎鼎的儒学家。
容仪为人清正不阿,致仕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