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莫回失去血色的嘴唇动了动, 似呢喃,又似怨叹“母亲, 为什么不救他”
席悯用右手拽了下左手的手套边缘, 似乎有意想遮住什么。她面如冷霜,好似漠不关心, 问道“他是谁”
任性出走了六个多月的孩子,开口便是质问。
席悯从小儿子那里得知了消息, 亲自来捉长子回去。却未料到, 她若是未能及时赶到, 方未兴一击落在亲骨肉身上,席莫回差点就要身损形消, 再无母子相聚可能。
“他是”席莫回掩藏住情绪, 背对着母亲, “是我的”
席悯静静等着他说,席莫回看似平稳的声调戛然止住,像被斩断的弦, 持续震动, 却发不出声响。
他虽未说出口,席悯心中已了然。
席莫回恍惚凝视着地面, 自言自语“我该带他走的。”
他弯下腰, 很慢很慢,仿佛仅仅是一个动作就耗费了仅剩的生命力。手指浸到冰冷的水坑里,捡起桓修白丢下的手机, 直起腰,低着头,默默擦拭着它。
屏幕闪烁了一下,亮了。
席悯移过去目光,屏保是一张席莫回熟睡的照片,神态安然,毫不设防。
席莫回看到它的瞬间,像被手机咬了一口,手指无力地松开,手机从指间掉下去。
什么时候偷拍的,他都不知道。
席悯微微皱眉,在它重新砸进水坑前接住了它。上面残留着泥水,而她那个从小就有洁癖的孩子,之前居然肯抓在手里,她略有惊讶,却没有表现出来。
北方大地的寒气凶猛地扑张过来,她的目光落在孩子与自己有七分肖似侧颜,发现他颤着睫毛,眼底藏着少见的无助。
某种共情慢慢浸透她的心底。
曾几何时,在这同一块大陆上,她也曾面临同样的困境。
自以为坚不可摧,在经历一段刻骨铭心之后,才知晓慌张无措的紧迫,意识到这世上也有以己之力不可为之事。
拥有了想要守护的东西,方才感受到责任的重担。
这些思绪短暂滚过心头,席悯声调不变,威严不减,“和我回去,往事既往不咎,好好继承家业,才能承担你应有的责任。”
席莫回身躯震动了下,转过身,抬眼时竟是愤恨,眼尾通红,直视着他母亲“责任,家族如果在这里的是席墨之,母亲还会这么说吗”他惨笑了声,“如果是席墨之求您,您肯定会答应,对我呢您永远这么狠心。”
席悯无动于衷,琥珀色的美目冷硬如玉石,声音铿锵作响“席莫回,你可知,换做是席墨之犯下毁坏本家三层楼,偷盗重宝,连夜逃家,投入敌方组织做一介打手,枉顾性命植入子宫未婚怀子,我身为家主会怎么惩戒”
席莫回溢出一声无所谓的讽笑,“打入七层楼顶,囚禁一生直到悔过。”
“而我告诉你,既往不咎。”
“我不在乎。”席莫回轻声道,“您的惩戒,您的家族责任,我都不在乎。”
“你错了。我作为人妻,人母,该担下的责任早已完成。摆在你面前的责任,是对你自己负责,席莫回。”
“借口。”
席悯声线肃冷“你可以不为家族,却不能不顾小家。你肯开口求我救他,自然早做好了觉悟。你是席氏嫡长,八十个世界的未来管理者,被敌手当面夺去所有物,无能为力失了小家,甘心吗情愿吗”
甘心吗,情愿吗
这六个字如千吨重铁,捶打在席莫回心头,震得他心神动荡,喉间泛上一阵血的腥甜。
当然不能甘心,不能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