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向家规矩森严,子夜过后所有屋中必须熄灭主灯,年年如一,即使是今日也不例外。只不过,即便是熄了灯,对于日向家的大部分人来说,也是个无眠之夜。
雏田手里拿着个小巧的剪子,稍稍倾身,借着夜灯淡黄微沉的光线,小心翼翼地剪开宁次额头上缠着的纱布。而宁次则沉默地端坐着,任雏田摆弄着自己毫无反应,只盯着床板上那尊龙柳绣球插瓶暗自出神。
熹微的灯火将龙柳干枝蜿蜒盘曲的妖娆姿态投映于障子上,瘦影横斜交相错落,恍惚看去别有几分峥嵘清癯的桀骜风骨。而那开得灿烈花团锦簇的淡紫色绣球,在灯影之下竟有一番颓然欲谢的倦懒慵姿,似迟暮美人含泪垂首,万般心事欲语泪先流。长枝拢萼,刚柔并济,姝毅得宜。
雏田解下了纱布,见宁次一言不发,想他估计又在想风岚的事,便嗫嚅地开口道“宁、宁次哥哥,火影大人的药,想必不必日向家的差,我、我帮你换上吧”
宁次听雏田出声,便转头看去,目光正好落在了她手中的那个圆钵上。
他记得清楚,当时风岚拿这伤要找自己讲和,而他那时心中仍有气,便拒绝了。随后发生了一连串出人意料的变故,这么一件小事很快就被他抛之脑后。
再次见到这个圆形药钵时是在医院里,取岩来到坐在检查室外等待结果的他跟前,拿出小圆钵,对自己说“这是风岚之前让我转交给你的。用不用你自己看着办,但是收,你是一定要收下。”似乎怕他心有芥蒂,取岩又加了一句,“我找静音前辈验证过,这的确是火影大人亲自调配的药。她没有做手脚。”
宁次道了谢,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漫不经心却坚定异常地回了取岩一句“她不会害我的。”
忆及此处,他的心绪又被那种矛盾复杂的情感所主导。
尽管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风岚愚弄欺骗,他对她有怨有怼,有怒有忿;但唯独,没有恨。
他不恨风岚,一点也不。
曾经以为,宇智波风岚就是一本浅显易懂的书,白纸黑字一目了然,扫过开头就能轻易猜到结尾;可仔细一读才愕然发现,书中内容晦涩难懂,遣词造句字字珠玑,且章节篇幅被篡改删减得面目全非,将她的故事藏在大量留白之下,难以从只言片语残篇断句中拼凑出完整的情节。
他空有一双好眼睛,却望眼欲穿也看不透埋没的真相。
每每思及此处,就好像浑身被带了细刺的荆棘捆住,又被丢进了柔软厚实的落叶丛中,全身都在软软密密地痛着。
他挣扎不开,只能任其陷落。
雏田见他眼神沉溺,似沉沉地堕入海底的一叶孤帆,永不见天日。她有些担忧,不禁又唤了一声“宁次哥哥”
宁次蓦然回神,抬眼瞥见雏田正望着自己,目带隐忧。他定了定神回想起雏田方才询问他的事,便点了点头道“麻烦您了。”
雏田松了口气,着手开始帮宁次换上新药。
碧绿的膏体被棉签挑出,均匀地涂抹在额角的伤口之上,清凉温和,质地柔润,丝毫不刺激,清新的草药苦香四溢,莫名能安抚患者焦躁的情绪。
雏田又替宁次将绷带包好,见他神色如常,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姐姐”
伴着这一声略带紧张的呼唤,和室的障子应声而开,花火往屋里探了探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