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明庶稍稍倾身,整个人暴露在惨白的手术灯下,他的眼睛清澈明亮,却无比寒冷。
“上次见你,我是不记得咱们还有段君臣情谊,这才再见,旧日恩情,张丞相忘得一干二净。”
张永清的瞳孔轻微放大,他仔细端详着眼前人的脸。不像的,甚至完全不一样,可他那股说不出来的神韵,如温和水流般的眼睛,甚至漂亮又凛然的笑容,和他曾经的君主淮安王一模一样。
简明庶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略微仰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的眼神沉静极了,但张永清却莫名嗅到了一丝危险。
“你是”
他挣扎了几下,妄图想起身,却发现手脚像被无形的巨石压住,无法动弹。
“张丞相,真是义胆忠肝。先是向楚王揭发伍将军是灾星遗祸,惹得楚军发兵讨伐,又向我献策,信誓旦旦立下军令状,诓得淮安国军符,调动人马之后迅速倒戈我二十万淮安军,被自己的主将连带布阵图一起双手奉上,大军出山之后,被埋伏的楚军杀得片甲不留。张丞相,我问问你,这么多年,你做过噩梦么”
简明庶的语气听起来十分温和,但这个过程中,一把尖锐的弯刀一直贴着张永清的身体游移,若有似无地刮过柔弱的血肉之躯。
“哼。”张永清斜瞟了那把小刀,冷笑一声,“淮安国是大楚诸侯国,我效忠淮安国,更效忠楚王。我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倒是你,昏聩无比,为保护一个不相干的人,和楚王大动干戈”
刀尖恰巧悬在张永清胸口。
“自我执政以来,淮安属国究竟何如自伍将军上任以来,治军理政又有何处不妥我与伍将军,究竟是哪里让张丞相不满意,定要借着楚王之手,打破这局面不可。”
“陛下你不曾想想,若你是一国之君,会容许属国诸侯声誉、学识甚至威望超过自己么。即使是先贤尧帝,传位之时亦流放了窃得息壤、治水有功的鲧。试问陛下,您的理政国策确实无可挑剔,可有时候,偏偏这无可挑剔,却是最大之错。”
张永清仔细观察对方的神色,他看起来极其安静。
“陛下尚能谈得过去,可那伍将军是何德何能,得以诸侯列国爱戴。且不说成珏一书更是违背天理,以他之字赐名,成何体统。且那反书之上称天地万物,自有并作规律,与人间兴衰与一朝运势毫无关联,如此逆反之言,试问将我天命大楚置于何地,又将我大楚天子置于何地陛下总以为,是我做了左右挑拨的奸佞之人,俗不知若无我张永清仍有李永清、王永清,错的不是我,错的,只是与世间、与王道格格不入的陛下罢了。”
“很好。”简明庶泛起一个清浅的笑,看着柔和,却不带有任何温度,“你我各执一词,不必再说了,直接算账吧。”
尖刀在空中转了一圈,斜插入张永清的脖颈。鲜血喷涌,直溅上煞白的手术灯。
手术室的布景如吹散的风沙,迅速远去。
庭院夜深,烛光烁烁。
淮安都城中,大钟小钟和鸣报时。
“恭喜恭喜此次张丞相擿伏发隐,将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实属大功一件,我敬您一盅”
张丞相满意饮下一盅,却一直额外留意着庭院中的动静。
暖风送来一片淡色花瓣,张丞相敏锐拔剑,立即将这片花瓣斩成两半。
庭院里,夜风吹离了一树晚樱,飞花之中,有人随意靠坐在枝梢之上,月光照亮了他臂上精细的银质雕花腕甲。
花枝遮挡了他的颜面,他眸中的血红色彩却在浓夜中格外打眼。
“张丞相,如此大喜,遥贺您一盅。” 他的声音极冷,像淬过寒火的刀刃。
树上之人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