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庶找遍了所有的地方, 都不见踪影。
空无一人。
伍舒扬,凭空消失。
他拉开雕花木门, 走廊中的黑暗和寂静迎面扑来。
夜里的古堡很寂, 甚至寂静到不可思议。
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 不仅伍舒扬,所有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彻底熄灭的宴会厅,再也叩不开的木门,他来来回回在古堡里穿行,甚至他也不记得往返了多少次。
最后, 他木然返回了大厅。
他的手颓然抚过水晶王座。
尖锐的晶体刺破了他的指。
一点殷红洒落。
不久之前,伍舒扬还扶着他, 坐在六棱水晶王座上。
众生朝拜。
那时候他轻轻倾身, 抚胸行礼,低而温柔地说“您永远正确,我的陛下。”
穿过沉寂的宴会厅, 继续前行, 他拉开了沉重的雕花铁门。
异界的暗夜迎面扑来。
长桥直通远方,浓雾淹没了道路的终途。
万籁俱寂,他好像是这个世界上, 剩下的最后一个人。
一只青蛙嘎咕一声,弃他而去,坠入桥下的护城河里。
夜风打着胡旋,收割了他的体温, 吹冷了他的身体。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从哪里开始犯了错。
鸦过。
他握紧了铁门上的扣手,忍回了心中的酸涩。
这时候,他才有些明白过来,舒扬那句“自私”的含义。以及最后,回应“永远在一起”时,落在他颈间的那滴泪。
可能,“自私”不是意味着占有,只是诀别前的纪念。
还是之前如练的月光,也还是之前摇曳的夜风。
当时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柔甜美,现在却莫名有些哀凉。
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选择在现在分开。
明明不久之前,一切还那么静谧美好。
夜幕四合,舒扬柔缓地亲吻他。
他现在开始怀疑,这之前发生的事情,究竟是真实的,还是自己编织的美丽迷梦。
他想起来,两个人曾经在甲板上看星星。
游艇带着他们,驶入一片蔚蓝里。
满顶碎星,他们徜徉在大西洋的夜风中,摇摇荡荡。
那时候明庶说“我觉得你很不真实。就像令人着迷的狄拉克方程,浑然天成、优雅睿智,但不真实。”
狄拉克,并不是物理学出身。他的专业是工程、最爱的科目是数学,然而他和他的方程式一样,无需雕琢、浑然天成。狄拉克方程一统粒子自旋和相对论速度的兼容问题,还预言了当时认为不可能存在的幻梦反物质。
就像伍舒扬,优雅睿智、浑然天成,却像个不真实的幻梦。
也许从那时候开始,这一切就是明庶的梦而已。
他的目光落在左手的戒指上。
黑钻冰凉,在月光下闪耀着细碎璀璨的光芒。
肯定有什么他忽略了的地方。
自从上飞机以来的记忆纷至沓来,他整理了伍舒扬每一个躲闪含糊的细节,最大的疑点,就是石门前的催眠。
如果祈愿玫瑰真的如他此前所说,只是为了祈愿此后生世相伴,石门之前,他催眠自己毫无缘由;包括现在,抛下自己,也毫无缘由。
一阵细微的振翅声掠过耳际。
槲寄生捧着一簇红果子,正歪着脑袋,看着简明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