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里面的唇枪舌剑,卫尉寺门前大街好事者的议论她也一句不落。
说起来,之所以从蹚泥水巷子赶来卫尉寺,还是听到有人吆喝“海大都头要去卫尉寺找那女官麻烦了”
卫尉寺女官,说的不就是顾尉官么。
赤耳说里面好几个壮汉杵成铜墙铁壁,而那黑脸的海大都头张牙舞爪,比门神更可怖。
这狸奴深知除了家宅门上张贴的门神武将,凡胎肉眼看不到它,是以整日在金陵城横行霸道,被谁冲撞了,没少做过蹬着耳朵往人头顶吐涎水的缺德事。
它怕尉官,因为尉官看得到它。不仅看得到,甚至盯它的眼神带有浓浓杀气。小狸奴那时惊骇到极致,恨不得一辈子不要与她碰面。
与灵筠发过牢骚,可小灵筠对尉官青眼有加,还说尉官烧得好一手古董羹,赤耳琢磨了一番,单方面宽宏大度地原谅了尉官。
怕起来把尉官形容得凶神恶煞,宛若阿修罗在世。但也不妨碍他人滋事,它向小灵筠为尉官鸣不平。
灵筠左耳听小狸奴喋喋不休,右耳听卫尉寺门前的好事者七嘴八舌。
好事者不仅爱凑热闹,说起热闹经纬来也头头是道,三言两语竟把军巡铺和卫尉寺的矛盾解说个七七八八
“你们大概也知道,锣锅巷当夜起火,我那三姨夫的大侄子的亲舅亲眼看到小艺学从锣锅巷跑出来,八成是这孩子贪玩,半夜不知怎地跑去碰了火”
“我看呐,卫尉寺女官存心护着那小艺学,故意把责任往军巡铺推。”
“顾二娘多年在外面打仗,怕是不知道海大都头什么来头。”
“她不知海大都头来头,也该知道军巡铺千八百壮丁俱是大都头手下。她没有证据就抓铺兵,这回可有机会领教大都头厉害了”
“哎,都是那小艺学。”
“对啊,就是那小娃娃弄坏事儿了,她若是能说个明白,这事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都是因为小艺学。灵筠心里默念。旁人莫不是跪地翻着白眼叫她“小祖宗”,要么是语带戏谑地叫她“小艺学”,更多人叫她“小娃娃、小东西”,唯有尉官好少说她小。
尉官向来是自己放低了身段,眼睛平着看她,然后庄重地称呼她“艺学大人”。
“尉官叫你是大人了。”灵筠如此这般告诉自己,“你是大人了。”
是大人,就想迫不及待要做点大人的事。
与艺学、老寺卿等返回厅堂中院,顾西章若不经意地寻查到空中一点,眼睛微一眯,隔空抛出不动声色的眼刀。
她料想不错,毋论小艺学如何聪颖伶俐,然受年岁所限,少不了阵风时雨的孩子心性。出点事,便把耳目放出来。
有那寻常肉眼看不见的精怪时时盯着厅内,所以小艺学才会脱口说出“我知道二更几点几刻”。
小艺学毕竟还年幼,海都头或是存心吓唬她,故意把步子踩得震天响。
顾西章眼见小人几次抬起手,到半空抓握什么似的虚攥一下,而后垂回身侧,小脸严肃得快要拧出霜来。
厅中主座两把平齐扶手椅,海都头和韩岩先前用的折背样式的圈椅。廨院治所想也不可能给小儿少儿预备矮脚凳。再者,即使有,让几个大人俯看小人,莫得平添压力。
顾寺丞寻了一遭,忽抽出差役佩刀,翻手向一旁削去。
海都头和韩岩才将后摆甩起落座,只听“咻咻”破空声响。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