媪妇便在后方小声询问客人,可否明日再行拜访。灵筠急忙把汤婆子还给媪妇,牵起尉官向画廊疾走。
艺学府宏丽广大,带尉官行至画廊,灵筠捱过困意,虽气喘吁吁,但神采奕奕。
那宽卷长幅的画作已被收入滚圆轴筒,艺学取来一只长棍,在轴筒顶端戳弄两下。许是拨动了隐秘枢纽,只听“哒”的轻响,小人轻推轴筒,看似沉重高大的圆筒竟轻巧滑出尺余。
艺学推动轴筒向廊外去。
将作监打造的机杼甚是巧妙,轴轨从廊下延至尽头宽屋,开了门,轴筒一晃,轻易滚入厅内。
两媪妇亦步亦趋,一人举烛灯,一人掌油盏,这时也跟到门前。
灵筠回头看,苦恼道“不要总跟着我呀。”
举烛灯的仆妇稍年轻些,细声说“主家交代过,要寸步不离伺候小祖宗就寝才可。”
掌油灯的老媪补充“这是内宅规矩,原主家遣我们来服侍小主人左右,事先嘱咐,规矩不能乱。”
顾西章问“主家交代了什么规矩”
老媪答“有百二十条。譬如今日小主人邀请客人,形容却如此不整,这要让主家知道了,老奴就要挨管事板子。”
说着,颤颤巍巍跪地。
穿堂风过,老媪拿手护油灯。烛光从下面打上去,她那皱纹密布的脸做出凄苦之色,霎时说不出的可怖,而那仆妇也是阴沉沉的。
灵筠莫名打寒噤,又不知作何应对新来的姆妈婆婆口口声声“规矩”,举止得体恭谨,说话慢声细语,缘何比动辄叱骂她的小厮更叫她无措,奇了怪了。
顾西章也道是自己把内宅事务想得太简单。
她托韩代府尹找粗使,是想让小艺学衣食无忧。韩岩送来的每一份身契都有备注,列明其人性情、擅长。她便选了“管家见长”的三位,可没想到擅“管家”的婆子当真是管家婆,规矩比军营还森严,竟这等束缚手脚。
“艺学大人,”顾西章弯腰牵起艺学发冷的手,继而屈膝平视愁眉不展的小人,“你是艺学府主人,家仆现在既然到艺学府,理应尊你为大,凡事由你一言决定。”
第五艺学少年颠沛,到金陵后也没有正经给她撑腰做主的,显然不知如何树立家风。
小人握紧她两根手指,眼中水色一闪而过。顾西章回握她,见她神色渐缓,也轻点腕侧以示鼓舞。
灵筠重重点了下头,直视两媪妇,朗朗清声“这里是我绘画的地方,你们莫要入内。”
“除非你允许。”顾西章小声提醒。
“除非我允许。”灵筠流利复述。
画厅高阔,积灰落尘须得下人们清扫。夜晚使用,也要仆人在侧,时时掌灯剪烛芯。
不过点到为止,想来那讲“规矩”的媪妇应该知道怎么做。
年轻些的妇人鼻息加重,似乎绷不住稚气未脱的小人学着大人一言一语发号施令,看在旁人眼中,难免要落笑。
顾西章神如霜电,挥手喝她“出去”
那仆妇先前还不及反应,看到她扬手时袍袖滑落,现出精铁腕扣,幡然醒觉小人身后站着顾尉官,顿时面如土色躬身退到门外她们原在金陵代府尹韩岩府上,自然听说过顾二娘威名。
顾西章接过老媪的油灯,再看上方轴筒机杼。她对机关布局颇感兴趣,连看几次,却勘不破其中构造。
她收回视线,问艺学“关门碍事么”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