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马右转不久,遥遥望见艺学府白色高墙下一团乌衣。
顾西章心下一哂。
昨日分别,她叫禹温故五更天来将军桥附近等,可没叫他去蹲艺学府的墙根。
日久见人心,才几天功夫,原先觉得内向拘谨的使役也会看风使舵,自作主张了。
心里一点淡薄笑意尚未勾动眼尾,便让鸦羽长睫盖了去,仅留阴翳浮动。
又来。
才过桥,似轻还重的窥探便在肩背闪过。堂而皇之,甚或猖狂嚣张。
明知就算极目四望,也难看出具体蛛丝马迹,但顾西章仍下了马,将马儿交给亲兵,换来两颗茶梗蛋,一边剥着一边慢悠悠晃过去。走几步停下,掸去黏在指腹的碎蛋壳,迹不可寻地视察周遭。
被窥探的感觉在空旷荒野与寂静无人的偏室出现过,一次又一次。
经历的次数多了,仔细回想,源头应是初次造访艺学府之前校场去卫尉寺,打艺学府门前走可以,从后方走也可以,十分顺便。那日一时兴起登门拜会,便有这样一层根由。
窥伺感挥之不去。
自幼习武,顾西章感官较之常人敏锐,蛮金派出的细作刺客这些年不知被她抓到多少,其中不乏用蛮邦邪术伪装的幼子稚童。
四周风声习习,枯蔓曳曳。
顾西章凝神,目光定在一处,口中轻“咄”出声。
艺学府内一棵过墙的雪松高枝“唰”的一声轻响,两股风流在缀着密麻针叶的小枝不期而遇,细枝摇摆了几下,复又恢复宁静。
窥伺感削弱,继而消散。
顾西章敛了眸,看一眼剥壳去皮还显得脏兮兮的蛋,张口咬去一半。
昨日在巷弄中,她清楚听到第五艺学冲无人小巷叫“赤耳”。
想来,便是监视白婆子那坏心女婿、数落哪家鱼不新鲜的“痴儿”吧。
此物无形无状、无色无痕,若能作为机密武器用在两军交战,必是决定胜负的杀手锏。
不可。
万万不可。
温吞吞剥完第二颗蛋,顾西章人已近禹温故。
使役趴伏在阶前,三寸三分长的册子搁在书箧垫作的案几上,借熹微天光挥笔疾书。约是全神贯注于书写,对寺丞的靠近毫无反应。
这使役也是个痴儿。
脑子里七零八落不知装了多少故事,每天又有巨细靡遗的增加,专注起来,连路都忘了走,往往显得驽钝。
军师先生说行文见风骨,她有心考验禹温故,叫他载录近半月见闻,从中找出分门别类的方法,列出纲目,往后对答如流。不然问他问题,得到答案动辄耗去半日辰光,要他还有何用。
老寺卿只道禹温故过耳过目不忘,没提到他还写得一手好字只是笔锋偏弱,端正中透着秀丽,不像出自少年郎之手,倒像
顾西章目光微沉,定睛去看纸上内容。浏览半页,一口蛋黄梗在喉间。
笺页上,前一行“寺丞瑶林琼树”,后一行“尉官动若雷霆,定若岳立”。
顾西章捏着半只茶梗蛋,好容易顺过气,仨瓜俩枣的耐心也告罄,认定使役有心拍马屁,故意视她不见,照着他屁股踹了一脚。
禹温故毫无防备,饱蘸浓墨的一笔戳在纸头上,没去管谁踢的他,抱着笺本咿唔哎哟,心疼得直抽抽。
笺本是建阳椒纸扎编成的厚册子,椒纸防虫避蠹,手上这一本抵得上他半年俸禄。寺丞送了他两册,他恨不得每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