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骞没继续往下说,但连微听这个年纪,就能想到这两人在符骞的少年时期占有怎样重的分量。或许如友、如兄,亦如父,是相扶持相依靠,一路磕磕绊绊从最底层爬起来的同伴。
这段时间的相处足够她明白符骞是个很重感情的人,这样的背叛,远比外人看起来的更加难以承受。
可她做不了什么,他们这些外人都做不了什么。
或者以前甚至没有人能够看到这样的符骞他提酒上屋的姿态熟稔又寻常,像是做过无数遍,整整一个白天,脸上也没有露出任何异色。
若她不是一时起意上来看看,或许这人就像以前一样,独自饮两坛酒,仗着年轻的身体足够强健,放任自己幕天席地地睡过去。
然后在第二日一早,又是那个稳健锐利的将军。
连微觉得自己胸口有些窒痛,她伸手安慰性地按住男人的肩臂。男人沉默着又把她拉进怀里连微分不清他是不是真醉了,但若这样能稍微使他好受一点,她也不深究了。
由着他把自己当一回抱枕吧。
一开始的凉意被很快被焐散,相贴的薄薄布料下,人体的热度在冬夜里很舒适。连微上来前本就在准备就寝,这会儿这么安安静静地被抱坐着,很快就困了。
理智上她想爬下去回房睡,但腰间的手臂箍得死紧,她也不想强掰,心中一时又被他的经历戳得酸酸软软的,百味交杂之下,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再睁开眼时,入眼已是窗外青色的天光。
连微猛地坐起,脑子迷糊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这是被送回了厢房里。低头一看,披风已经被解下,放在了床边,自己身上裹着的还是她亲自扛到屋顶上的那床薄被。
没想到最后是给自己用了。
符骞呢
她匆匆忙忙爬起,穿好衣裳,一推门,就被满院子的雪白晃了眼睛。
这一夜竟然下了好大一场雪,院中石板地、假山还有屋上,都积下了厚厚的一层白,松软无瑕,没有半点足迹,宁静得像是荒无人烟一般。
符骞呢院中侍女呢是因为还太早吗
屋中没有滴漏,光看这青灰的天色,确实还早。
连微小心迈下门廊。落目处没有半点人迹。她昨晚搬去屋檐下的梯子安安静静地靠在那儿,横木上同样积了厚厚一层雪。
鬼使神差地,她握住木梯两边,又一次慢慢爬了上去。
屋顶果然无人,只有两只空酒坛子歪歪倒倒地放在那儿。连微正笑自己的举动莫名其妙,就听见下面传来侍婢惊慌的声音
“连姑娘,您上去做什么雪天易滑,这可千万使不得您要做什么,喊奴婢就是了,何必亲来”
连微低头,就见小侍婢已快步到了梯脚旁,一手扶着梯子,一副紧张得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她顿觉窘迫,忙道“没事没事,我这就下来。”
一边向下爬,一边极力解释她真的只是好奇,才想着爬上去看看。
太丢脸了。
为了避开侍女的目光,她匆匆扒完了早餐,就抱上那一大堆账册往书房去。才走到院外,便听见里头传来宿鸣隐含怒意的声音。
“万卓,你再说一遍”
“有何不可中郎将,某也是为了扈郡上下考虑。”另一人的声音偏细,有种奇怪的丝滑感,“某知道栾尉成那厮死了,死人不值钱,某也不是为了问罪而来。”
“只是这扈郡上下被栾尉成经营多年,也算是有了些根底。”他带上点笑意,“某不才,却是在这些人中颇有点威望。若由在下与中郎将共掌这扈郡,纵使那栾尉成余党再有不甘,也难生动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