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愿意让他与我师徒相称”程博简的语气亦激动起来。
束纨不语,半晌,似是下定决心,凝望程博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仅此而已。”
程博简已落下滚滚热泪“足够了。足够了。老夫获罪、程家落败,你是头一个上门拜访的。我以为已是恩断义绝,还能念我为师,足够了。”
“你以为谁都像你”
此话一出,终究听出了抱怨。束纨立刻噤声,回复到冷静的模样,绝不允许自己再流露出半分情绪。
程博简泪叹,喃喃“有这一徒。此生也不算尽输。”
束纨心头终究还存了一丝怜悯,没有再冷冷地拿话噎他。可她知道,程博简这一辈子,位极人臣,却还是太争输赢,失了和润。哪怕到了尽头,他想着的依然是只要有束俊才存在,不管认与不认,他没有输到彻底。
幸好,束俊才不像他。
束俊才当然不像程博简。程博简为了前程可以抛弃情投意合的束纨,可以献出对他一腔痴情的孙世樱。但束俊才不会。
他对雅珍长公主怀着十二分的责任感,认认真真地求娶。可成婚后他又感觉到,长公主似乎并没有想象的快乐。
在母亲的教育之下,束俊才一直以为有担当的男人会让女人幸福。可自己为什么没有让雅珍长公主获得该有的幸福呢束俊才百思不得其解。
这夜他回府很晚。都察院为了程博简的案子,同僚们都在日以继夜的工作,束俊才也不例外。
夜风微凉,束俊才婉拒了长随提引的灯笼,想自己在府中走一走,体会这没有长公主陪伴的安静。
一路沿着东廊,束俊才拐向了府中的小花园。
小花园寂静无声,只在石径处挑着数盏灯笼,照出弯弯曲曲的小径,走向花丛深处。
束俊才惭愧。说起来这也是自己的居所,却从来没有认真看过它的模样,包括这深居一隅的小花园,竟然种着这么多奇花异草。
才走了几步,束俊才突然发现不远处的一盏灯笼,竟然在漂移。
他不信鬼神,仔细一看,居然是雅珍长公主带着侍女,也在这小花园晃悠。
束俊才想要从另一边离开,可鬼使神差的,又好奇起来。
若在平常,这早已是安歇入室的时辰。或是锦账中旖旎无比、或是长公主枕着他的胸膛安然入睡,从来不知道她竟然还有深夜游园的习惯。
而且看她的样子,似乎手里还拿着东西,在花丛中不断探视寻觅着什么。
束俊才跟上去,只听她低声对侍女道“照过来些,我看不真切。”
侍女却道“殿下娇贵,这些活儿该奴婢来做。”
雅珍长公主不耐,直接伸手,将灯笼又往花丛上扯了扯“这么照我才看得清。”
又道“我何时这么娇贵了。驸马喜欢荣州的粗茶,我听婆母说,荣州的粗茶虽常见,却也有精致的泡法儿。婆母是最会莳花弄草的,每到秋天,她会摘一些极幼的白菊来入茶,就要这午夜时分,天上落了露水之后的白菊才最有余韵。”
侍女服气“奴婢在旁边也听见了,那法子真心繁琐得很。又要限时摘花,还要连夜风干不能见阳光,又要上屉烤蒸。真正比京城的贡茶都讲究了。”
雅珍长公主手里拿着一柄小剪子,在白菊丛里挑捡着,不时下手剪几朵,轻轻放进腰间系着的小藤篮里,活脱脱江南的小茶娘。
束俊才心中蓦然一热。
他一直不知道长公主到底为何喜欢自己。虽然长公主总爱迷恋地偎着他,说喜欢他认真的样子、喜欢他健壮的身体和温柔的举止。
可束俊才却总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