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台楼阁间,有一素衣女子正在苗圃中莳弄新菊。她挽着衣袖, 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 一块暗青色的巾子包在头上, 围拢住一头秀发。女子生得极美,脸上略有些岁月的痕迹, 却丝毫不损她的美貌。
她脸上的肤色不是雪霜一样的白嫩,带着健康的光泽,与她衣衫下露出的手臂成鲜明的对比。
看得出,她不算养尊处优, 但忙碌而自信的样子又似乎毫无怨怼,显得格外洒脱。
这位在庭院中忙碌的女子就是束俊才的母亲, 闺名束纨,此生未曾冠过夫姓。
虽是秋天, 太阳下也甚热,束纨扯着袖子抹了抹额上的汗,望见丫鬟引了束俊才从前厅过来, 不由脸上泛起笑意, 直起了身子。
儿子虽然已成家立业,在母亲眼里看来, 还是和小时候绕膝时一样贴心。
“不在衙门好好当差,怎么跑这里来了”
“孩儿外出办事,正好经过, 来看看母亲。”
束纨就怕儿子没好好干活,听他这么说,才放心些“那也稍坐坐就走,别叫人说你不务正业。”
说着,扔了手中的小铲子,将剪下的花枝归拢,然后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走,进屋说去。”
束俊才心疼道“母亲何苦劳累,这些活儿交给园丁便好。”
束纨却笑得爽利“你不觉得皇帝赏这宅子,是用了心的吗”
“愿闻其详。”
束纨四顾着这座御史宅邸,道“这宅子位置闹中取静,集市、寺庙、医馆药房都在方圆三里内,最适合年长之人居住。而且这座宅院里,屋舍比一般宅邸少些,但庭院阔大,光照充足,布局精致,简直是专门合着我心意建造的一般。看来皇帝不仅知道咱家人口少,还知道知道你有个爱莳花弄草、养鸡养兔的妈。我若不好好打理,岂不辜负了皇上的美意。”
束俊才心中微微一动。这些话,还是以前在江南的时候跟何元菱提起过。
而何元菱是内务总管,这御赐的宅子也是从内务府出来的,想来,并非皇帝的美意,而是何元菱的一番良苦用心。她是真的带着诚意去挑的宅子。
束俊才心中略有些酸涩,却没有表现出来,反而笑道“母亲瞧着最多三十出头,哪里就成了年长之人。”
“成了亲,嘴巴都甜了。”束纨扔下小铲子,拍了拍手上的花土“这么老远过来,渴了吧,进屋说话去。”
进屋坐定,一口茶刚入嘴,束俊才就叹道“到底还是母亲带来的茶叶才是荣州的味道。”
束纨已取下包头的青布,换了居家装束,一笑起来嘴角轻现两个小小的梨涡,束俊才显然深得她的真传。
“还以为你吃惯了京里昂贵的贡茶,会吃不惯荣州的粗茶了。”
她一刻不得闲,又拿起桌上的绣绷,将绣针在头发丝儿上磨了磨,开始绣荷包的花样。
束俊才道“母亲多虑了。孩儿迎娶公主、成为驸马,实是情非得已,并非存有攀龙附凤。孩儿亦不贪恋荣华富贵,只想着在其位、谋其职、忠君报国,不负恩师与皇上的厚望。”
这“恩师”二字一出口,束纨“啊”一声轻哼,绣针已戳了手指,渗出细细的血珠来。
“娘,怎么了”束俊才紧张地探过身去看。
束纨却将手指放在唇齿间咬了一下,笑道“哪个女人绣花没扎过手,大惊小怪。”
束俊才舒了一口气“还以为是孩儿不慎提起恩师,吓着娘了。”
大靖朝曾经权倾天下的太师程博简,眼下已经革职被贬,虽还没有定罪,但谁都知道,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