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老三说着,一并把手里的房契和账本儿恭恭敬敬地递到霍青毓的面前。
霍青毓接过账本翻了翻,左不过是些出入账目。霍青毓看着眼前流水账一般的账本子,突然想起上辈子那妖孽发明的所谓“复式记账法”。
那个倒还一目了然的,比这个清楚多了。
霍青毓想着,便将“复式记账法”的概要同冯老三细细说明,又要来笔墨给冯老三当场示范了几笔账,因说道“今后账就这么记,也省的翻账本子看的人头疼。”
冯老三并非是账房里的人,不过商人重利,冯老三稍一琢磨,便知道这样的记账法子倘若扩散开来,该有多少账房管事的要叫苦连天,方便的倒还是上头当主子的。
扬州富庶,盐商茶商世家林立,倘若这样的记账法被他们知道了,必定少不得一番伤筋动骨。冯老三心下蠢动,恨不得立时就把这好处卖给同自己交好的大主顾们。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就算讨好了大主顾,倘或得罪了大雇主手底下得用的管事账房们,只要他们稍微动手教训一下,瘦死的骆驼怎么也比马大,到时候可够自己喝一壶的。
这么一想,冯老三犹如兜头泼下一盆凉水,不但没了投机取巧的兴致,还得想法子严防死守,万万不能叫这坑人的记账法从自己这儿传出去。这扬州城内的盐商富户再多,靠着盐商富户的恩典捧饭碗的人只有更多。他冯老三家业微薄,可得罪不起这么些人。
霍青毓冷眼瞧着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跟变脸似的冯老三,漫不经心地说道“倒还不蠢。”
上辈子那妖孽可不就献宝似的把这记账法献给了皇帝,她自己倒是邀了个“天资聪颖”的美名,却害的梁国公府因此得罪了朝廷半壁江山。尤其是两淮盐业两江河道的实权肥官儿们,一个个恨不得扒了梁国公府的皮生啖梁国公府的肉才能解去心头之恨,就连一直以霍家马首是瞻的军方都对此颇有微词。
俗话说水至清则无鱼,朝廷打仗粮草先行,掌管军需的大员可不比盐课河道上的官员捞的少。镇守边陲的大将更是指着捞军需过日子,梁国公府一本账册掀翻了自家根本,圣人下旨嘉奖霍老爷子入阁拜相,看似是出将入相的风光,实际上也不过是自掘坟墓,被自己人赶出军方的遮羞布而已。
当将军的手里没了兵,就像是老虎没了牙。那下场恐怕比病猫还不如。可笑那妖孽不知反思,还为自己的举动沾沾自喜,一味沉浸在与别家姑娘们争风吃醋口角陷害上头,却不知道那些人家之所以敢在霍家入阁后欺负到她的头上,无非是觉得霍家成了没牙的老虎,即便还有些旧日的空架子,到底不足为据
不过话又说回来,铁打的朝廷流水的贪官。便是那妖孽发明了新的记账法,左不过是叫人一时间乱了手脚。待摸清楚复式记账法的底细,那些个脑子精明的账房先生们照样能把假账做出花儿来。梁国公府之所以会遭人嫉恨,不过是因着做了一回合该被打的出头鸟。
那些边陲大将记恨梁国公府为了讨好圣上临阵倒戈,圣人且有意推梁国公府出头拉仇恨,到最后可不就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可怜霍家一世功勋,本该是岿然不动的开国柱石,不惧皇权,不惧党争,于朝野涌动之际稳坐钓鱼台安享尊荣。到最后却落得要在皇储争嫡时站队自保的下场。那妖孽因此成了皇后,却不知道她的风光得意,全部建立在霍家满门丢盔弃甲不得不孤注一掷背水一战的基础上。
虽说最后赌赢了皇帝,却失去了手中赫赫军权。霍家满门自此弃武从文,听起来是出将入相的好名声,也不过是夹起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