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起来吧。”
他收回望着殿下的目光,又在近席看了眼,便看到了老二那里的双人案几。
薛瑚低着头,感受到庆帝的目光投过来,虽然很快就移开,但她的耳朵隐隐有些发热。
众人坐回席内,李承泽在此时出位,跪在正中,推举范闲主持春闱。
太子暗地咬牙,也连忙从席间走出,跟着附议。
庆帝看了眼自己的两个儿子,呵呵笑了几声,便说到时候再看,这般搪塞了过去。
天下文宗庄墨韩是最晚出场的,那个老人走进殿里的时候,祈年殿仅有的一些窸窣声都停了下来。
薛瑚侧过了脸。她能听到庄墨韩从她面前走过,也瞟到了他雪白的长衣轻轻拂过她面前的地衣。
但她没有看他,在满殿人无声地敬仰这位文坛大家的时候,她的视线始终落在别处,盯着手边扶栏的雕花看得认真。
右边的袖子突然被人扯了一下。
一只骨骼秀气的手探进了宽大的袖摆里,借着掩饰碰了碰她的手。
薛瑚的手指动了动,不知道该推开那只手还是默认这种靠近。
他没给她再犹豫下去的机会,手指抓住了她的手,微微用了用力。
她忍不住向右边扭过头去,看到他关切的面容,背对着上面灿烂的灯光。
薛瑚不可避免地看到了庄墨韩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满室的灯光刺到了她的眼睛,李承泽在她眼里看到了一抹淡淡的水光。
他忽然想起薛瑚的母亲,曾经才名倾倒两国,是庄墨韩的关门弟子,北齐文坛巨匠三千桃李里唯一一个女人。
她正是在从给老师贺寿完返回庆国的路上被掳的,失踪了三个月,直到两国交战,北齐锦衣卫才把她交了出来。
无论庄墨韩到底有没有参与进此事里,他到底有没有因为家国原因出卖自己的爱徒,改变不了的是结果,是薛瑚对他的难以释怀。
其实连薛瑚这个名字都是曾经庄墨韩取的,满满都是对爱徒的宠爱,只是世事变化太快,家国仇恨横亘其中,把原本纯粹的感情抹上了鲜血。
就算全天下人都敬仰庄墨韩的才名,就算南庆士子也将庄墨韩奉为座师。对于薛瑚来说,庄墨韩之于她,代表着丧母之痛,代表着家国之恨,代表着一生的难以释然。
她不知道庄先生事先知不知道两国将要开战,她不知道庄先生到底有没有利用弟子的一片敬慕之心,她也不知道庄先生到底是被瞒在鼓里的受害者还是对此心知肚明的帮凶。
他文名盖世,他一生受尽尊荣。薛瑚无法对他做什么,但她再也不想听到这个名字,看到这个人,再与他扯上分毫的关系。
随着她母亲的死,庄墨韩与南庆最后一个联系也没有了,他已经纯粹地代表了北齐,站在了不同的阵营里,而这天下文坛,也彻底地拢在了北齐人的掌控里。
今夜是文坛盛事,对她而言却满是萧凉。
李承泽看着殿内,声音放得很低,但在此处莫名低落的气氛里,似乎像是唯一的声源。
“对不起,我忘了这件事,早知道便不该带你来的。”
薛瑚摇摇头,想着他看不见,袖中的手终究还是握住了他几根手指,轻轻一收。
“今日小范大人必然要迎战北齐文坛,我也很想亲眼看看,这些不可一世了这么久的人跌下神坛的样子。”
她目光里盈满了异彩,望着走上台阶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