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梦中醒来的宇文泓,在榻上晕晕乎乎地坐了好一阵,仍像是有些没缓过神时,隐听窗外传来细碎的轻笑声,如系在风中的连串清铃,在拂风下轻轻地摇曳脆响,动人心弦。
他坐榻静听了一会儿,心也像是静了不少,趿鞋离榻,推窗看去,见是萧观音在廊下和那条黑狗玩,门外离地的玄漆木廊,像是刚被清水泼洗过不久,十分干净,乌亮地反射着灿烂的朝阳,萧观音未着袜履,赤足在廊上与爱犬嬉戏慢跑着,玉白的足下,踩踏着碎碎流金的灿烂阳光,衣发亦披拂着澄阳与朝霞,沁人的穿廊晨风,吹拂得她身上裙裾飘飘,整个人雪白金灿,耀目迷离。
随光而动的雪白身影旁,是乌亮的纯黑,经了数月,当初瑟瑟可怜的小黑狗,已长得结实壮健,欢快地跟在主人左右,追逐她手中的绣球,萧观音一手托着绣球逗狗,另一手褰着身上的长裙,缕银素纱,不饰纹花,是她在长乐苑不出门时,最常穿的样式。
许是他醒后不久,神智尚未清明,许是日光渐炽,眼前越发迷离,窗后望着的宇文泓,一会儿觉得是在看走马灯影,萧观音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笑容,都好像在他眼前放慢了不少,一格格如画般定在他的心里,一会儿又觉得她好像真的是在跳舞,翩翩若仙,是落在凡尘的一道幻影,影落有时,等阳光再炽亮些,这道幻影会溶在光中,她会离去,如回雪轻云,飘然回到本属于她的地方去。
正心神恍惚地怔看着时,与黑狗嬉戏的萧观音,注意到了他的注视,在金阳与霞光中,抬首朝他粲然一笑,这笑容,似比夏日日阳光还要闪亮耀目,令宇文泓眼前一花后,下意识匆匆偏首避开,并双颊难以自抑地微微烫红。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越来越热,晒得人脸发烫发红
宇文泓这样微红着脸想着,将目光投向别处,镇定心神。
世人畏惧的骄阳时节,却是菜蔬生长的好时候,宇文泓眸光所落的一畦畦庭中菜地里,一片生机勃勃之景,各式瓜蔬,俱在热烈的阳光下,卯足劲儿地拼长着,随着一日日时光流逝,渐渐将可采食。
他放下浸瓜的水盆,屏退诸侍,打帘走进寝室的瞬间,不自觉地将脚步放轻了些,及入内,见萧观音果真在如常午憩,黑狗睡趴在她榻边地上,她侧身沉睡,一只手垂在榻边,身后披散着的乌发长至脚踝,两只未着罗袜的纤足,在乌发映衬下,更似两只雪白的雏鸽,足趾蜷蜷,甲色粉润。
在旁静看的宇文泓,心内好像就似这寂静寝室,悄无声息,什么都没有想,又好像如她榻前缓逸香气的落地香鼎,心思如缭绕结网的香氛,乱哄哄地想了许多,一时是醉中的她挑足逗他,一时是他趁她睡着,轻踢她的足尖,一时又是数日之前,她在晨风沐照的廊下嬉玩,足下金光跳跃,好似舞步翩翩。
也不知这般静看多久,宇文泓心里又泛起那种细细麻麻的感觉,这感觉在他心里钻来钻去,似是在催他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呢又静看榻上女子片刻的宇文泓,折身走了出去,从门前菜地里拔了一支狗尾巴草,回到室中,轻挠上了那双雪白玉足。
“吃瓜”,宇文泓道,“甜甜的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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