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两载“死隐”,从南地回到神都城后,萧观音有想与故人相见,可,一如之前,升平公主仍是对她避而不见,经年累月下来,虽身处一城,但再未面对面见过,即使在去年秋日,她得知公主抱病在身,带着宫内太医前往公主府时,也依然未能见到从前执手笑语的友人。
那一次,隔着一道屏风,升平公主下了病榻,向她叩行大礼,虽然身为一国皇后,但在去往公主府时,萧观音并不以此身份自居,只将自己视作公主旧人,欲上前绕过屏风、搀扶公主起来,但公主却一再婉拒,不仅仍是不肯抬首与她相见,甚至也婉拒了她携来的太医,像是此生,真就不愿,与她萧观音,再有半点关系牵连
在那之后,她未再主动造访,但私下仍让太医院人扮作寻常大夫,试着出入公主府,为升平公主治病,并常常询问公主身体如何,因在近日听闻,升平公主的病越发重了,卧榻不起,甚至有些神志不清,萧观音心中担忧,遂在今日有空时,再次前往升平公主府,试着探视。
因怕一直以来不愿见她的升平公主,贸然见她,会使病情加剧,萧观音一开始未敢入公主寝房,只是唤来公主近侍,细问公主情形,那侍女跟随升平公主多年,私下里唤已非公主身份的主子,仍是一口一个“殿下”,从她口中,萧观音知道了许多从前不知之事,譬如,当初她“落水身死”时,升平公主是如何伤心落泪,她“死而复生”,从南地回来时,知道她尚活在这世上的升平公主,又是有多么欢喜,又譬如,从前性情清傲的公主殿下,在夫亡朝易的世事变迁下,性情未改,只是从前言辞锐利,后来却愈发沉默寡言,这些年来几乎不出府邸、不问外事,独对身在远方的兄长和她萧观音的事,有所关注,在侍女们私下聊说到有关她的事时,会凝神细听,问上几句。
确是病得有些意识不清了,不知今夕何夕,在看到她走坐至榻边时,病中卧榻的升平公主,怔怔看她许久后,抬起清瘦的手臂,轻轻指触在她的下颌处,眸光迷茫地望着她道“你是”
虽已是多年未见了,但这轻轻的指触,却将这时光,仿佛带回到当年,那时,在鹤梦山庄内,她正于屏风内宽衣沐浴,忽听室外有女子声响,未见其人面容,但闻其声清傲,便可感知是位性情似风如火的女子,及真见了,果见明艳动人,似一朵灼红的牡丹花,俏面蕴怒地盛放在她面前,抬指轻托起她的下颌,目光泠泠地问她来历,问她是谁。
“是观音啊”
随着一声释惑的轻语,久远往事与眼前之景重叠,仿佛还是初见,榻上因病容色憔悴的女子,因认出她来,微弯双睫,浅浅笑了,只笑着笑着,笑意又如轻烟散去,她紧握着她的手,眸光依然泛着迷茫,但又内有坚定,坚定自己曾做错了某件事,眼望着她,声音轻轻地道“观音,对不起”
“我也要说对不起”,在升平公主听闻此话后、愈发迷茫的眸光中,萧观音柔声对她道,“那一年,明明约与公主一起,等初雪落下的那一日,一同至琉湖之畔赏雪,后来却因诸事牵绊,迟了多年,都未履约,对不起,今年雪落时,能与公主,共至琉湖之畔,温酒看雪吗”
眸中迷茫依然如大雾弥漫,但更多的,却是笑意涌上,过往的许多,都不重要,记不清楚也无妨,重要的,是现下眸中相映的笑意,紧紧相握的手,和再次约好的约定,可以等到的雪落之时。
曾经以为升平公主对她避而不见的因由,单纯是因她那时与宇文清有所牵连,但一年年过去,渐渐知道一些事情的她,如今心里,已隐约猜知到其他,旧朝的皇家,在曾经,或也试想着奋力一搏,明面势力不及,便使暗招,她萧观音曾在局中时,也曾被充作棋子暗执,一次暗执,引就一生的愧疚,多少年跨不过去的坎,如冰雪凝结在心中,雪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