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只是看起来喜庆而已,强搭起来的热闹空架子下,伫立行走其中的萧家上下,谁人能真心欢喜,都只是强做笑颜罢了。
青莲居苑,一众原正伺候小姐梳妆的媪婢,遵夫人之命退出房间,年纪还小、心性又纯的莺儿,边往外走,边回头看时,见夫人亲执金梳,为小姐梳发,就似小姐年幼之时,登时心中一酸,忍不住又要红眼睛时,被随走出的娘亲云氏瞪了一眼,忙把泪花儿憋了回去,努力弯唇扯出个应合时宜的笑容来,却笑得比哭还要难看,以为又将受娘亲责斥时,却见娘亲静望她须臾,并没再斥瞪什么,只是携她走出了房间,微低垂眸子,几不可闻地轻叹了一声。
原本布置清雅的青莲居内室,放眼放去,锦绣铺陈,皆是喜庆的金红之色,灼艳如火,几胜居外满天绮霞,却比不过盛妆女子顾盼之时,眉心花钿所折射的红莲滟光,萧夫人卫氏望着镜中妆容初成的爱女,心中的不舍与担忧,如汹涌的潮水,几能将她淹没,可唇舌却似有胶粘,涩哑难言,只是沉默地将流光溢彩的步摇花树,一一插饰在女儿将为人妇的如云高髻上。
将离家门,心中自是最为牵念家人,萧观音透镜望着母亲沉凝的面容,想着这些年来父亲母亲分房而居、冷淡紧张的关系,思量再三,终是开口轻道“那天,母亲的话说重了,父亲疼爱女儿,不会拿女儿的未来,去经营仕途的,眼下这桩婚事,应与父亲无关”
萧夫人沉默片刻,垂目轻道“也许,是母亲累了你了”
萧观音不解母亲话中之意,只听母亲嗓音滞涩,似浸搅在陈年的死水里,为她插饰金步摇的手,亦随着话音,微微地颤抖着,细碎流苏在母亲手下,颤摇出迷离的金光,母亲轻低的声音,散弥在这片炫目的碎光里,缥缥缈缈,如隔着久远的旧事时光,听来并不真切,犹如幻音。
“先前,母亲有去等见一个人,想替你求退了这婚事,可是,没能见到”
萧观音从未见听母亲如此神情声气过,心中惊茫,正欲细问时,外边却传来了仆妇云娘的急禀声,“夫人,小姐,探报的小厮回话来说,郎君的花车,已经到宣义长街了”
一声急禀,似将母亲从旧事中猛然击醒,母亲不再言语什么,只是复又沉默着为她插定了最后一支金步摇,扶她执扇起身,轻轻推开了青莲居房门。
门外,不仅父兄嫂妹皆在,本应身在伽蓝寺的弟弟迦叶,竟也站在阶下,这于萧观音来说,真是意外之喜了。
之前迦叶冒雪忽归,她让迦叶去父亲那里歇息半夜,可翌日晨醒,却知迦叶根本没去父亲那里,而是直接回了伽蓝寺,她担心他夜里受寒着凉,有心去伽蓝寺看看他,可却因婚事羁身之故,一月来未能出家门半步,原想着这段时日无法前往伽蓝寺,成婚前应是见不到弟弟了,不想还是能在离家之前,再见上他一面,如此,离去之前,所珍视的家人皆在她的身边,也算是她这桩来因莫名、未来渺茫而又身不由己的婚事,难得的一点暖心宽慰了。
萧观音心内浮起几丝暖意之时,也禁不住担心母亲的态度,微微侧首,朝身边的母亲看去,阶下派人将迦叶接回的萧罗什,心中所虑与妹妹相同,一见母亲的目光落在迦叶身上,立即开口道“母亲,是儿让人接迦叶回家的,今天是大妹妹成亲的日子,理当一家人在一处才是。”
他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时,心犹是微颤的,生怕母亲忽然发怒,好在或是因他言之有理,或是因其他缘故,母亲并没对忽然回府的迦叶发作些什么,只是无甚表情地